很多年前,当吉姆·霍金斯还是一个少年的时候,经历了一件惊心动魄的事。
那时吉姆的父亲靠近小海湾开了一家“本葆将军”旅店,那里十分僻静,站在不远处的悬崖就可以看见一望无际的大海。旅店客人不多,吉姆一家过着平静的生活。一天,旅店里突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吉姆一直都难以忘记那天的情景。那人衣着褴褛,双手布满伤疤,身后的小推车上放着一个水手皮箱,他一边用尖厉苍老的声音唱着老掉牙的水手歌谣,一边四顾打量着“本葆将军”旅店。看来临海的偏僻环境让他很满意,吉姆的父亲急忙开门迎接时,那人已经决定住下来。他粗声大气地要了一杯朗姆酒,扔下几个金币,大声说:“就叫我船长吧,我没什么太高要求,只要有朗姆酒、火腿和鸡蛋就行。钱用完了对我说一声!”那不容置疑的口气倒真像是一位船长。
从此这个船长每天夹着铜制望远镜到悬崖上去眺望,晚上就坐在壁炉旁的角落独自喝兑了水的朗姆酒。他很少说话,经常会突然唱起那首水手歌:
十五个人站在死人的箱子上——
哟嗬嗬,一瓶朗姆酒!
船长很怪,他对旅店里新住进来的水手客人总是保持警惕,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在提防着什么。酒喝多了的时候,便猛拍桌子,瞪着眼睛蛮不讲理地禁止别人说话,或者强迫大家和他一起大声唱着水手歌。最让人害怕的还是他强迫大家听的那些毛骨悚然的野蛮,什么绞刑、暴行、海上风暴、海盗的巢穴等等,让旅店的这些乡下老实人魂飞魄散。
总之,这个船长是吉姆见过的最粗俗不讲理的人,他一定和世界上最邪恶的亡命之徒生活过,否则怎么会一来就把吉姆家的旅店给毁了。别说让客人们战战兢兢,就是长期住宿的钱也没有按时交付,吉姆亲眼看见他把催账的父亲吼出门外。吉姆可怜的父亲不久后生病去世肯定与这个人有关系。吉姆想,人整日生活在烦躁和恐惧里,怎么会不生病?
一天,船长把吉姆叫到一边,神秘地俯下身:“呃,你是个机灵的小伙子,我每个月给你四便士,你帮我时刻留神一个独腿水手,看到他就马上告诉我!”
这是个既刺激又让人恐惧的要求。那“独腿水手”什么样儿?为什么会让如此凶狠的船长都感到紧张呢?吉姆在噩梦里设想了无数回,每次都梦见自己被一个面目狰狞、长着独腿的海盗追得四处逃命。
船长让吉姆一家和旅店里的客人时而害怕,时而烦躁,只有一个人敢义正词严地顶撞他,那就是李甫西大夫。他衣冠楚楚,举止文雅得体,一看就是有教养的人,不仅负责为人们看病,还是这儿的治安官。就在吉姆父亲病入膏肓的那天,李甫西大夫又骑马赶往吉姆家,看完病后在客厅稍事休息。船长——就是那个令人心烦的人,此刻在李甫西大夫的对比下更显得臃肿丑陋。他突然又扯着破嗓子唱起了水手歌:
十五个人扒着死人箱——
哟嗬嗬,朗姆酒一瓶,快来尝!
其余的都做了酒和魔鬼的牺牲品——
哟嗬嗬,朗姆酒一瓶,快来尝!
这“死人箱”总是令吉姆想起船长带来的那个大箱子,有什么秘密呢?该不会又与该死的“独腿水手”有关吧?
大家习以为常地小声谈话。船长越唱劲头越高,他猛一拍桌子,客厅里立刻鸦雀无声,这是早已形成的规矩。只有第一次见到船长的李甫西大夫还在继续与老花匠亲切地谈论着治疗风湿病的新方法。
船长有点气急败坏,自他住进来以后还没有人敢不听话。他生气地瞪眼,用恶俗的语言不停地辱骂。大夫从容地抬起头,直视着船长:“你是在跟我说话吗,先生?可是我只想说一句话,如果你还不戒酒,这个世界上很快就会少一个十足的流氓!”
船长暴跳如雷,并掏出水手刀,发誓要把大夫钉在墙上。大家紧张地屏住了呼吸,李甫西大夫却镇定而坚决地说:“请你把刀收回去!我是医生,还管理本地的治安。我会日日监视你,如果以后有半句关于你的怨言传到我的耳朵里,我一定会采取措施把你从这里赶走!”
船长起初愤怒地瞪着眼,但在李甫西大夫炯炯的目光下,他第一次乖乖地耷拉下脑袋,像挨了打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