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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仙看病

发布时间:2015-06-01   点击次数: 
导读:神仙看病 你不知道这黄蛇就是神仙老爷?你把神仙老爷压了神仙老爷能放过你? 八月十五云遮月。但今年的中秋节天气却分外明朗,晚上的月亮又大又圆,如同一面巨大的明镜悬在青

神仙看病

“你不知道这黄蛇就是神仙老爷?你把神仙老爷压了神仙老爷能放过你?”

八月十五云遮月。但今年的中秋节天气却分外明朗,晚上的月亮又大又圆,如同一面巨大的明镜悬在青色的夜空,把大地照得一片清朗。

郝山花欢天喜地从娘家看完父母回来,一进门,丈夫陈文才就被人叫走,到街上开的小诊所抓药去了。正值秋收时节,院子里刚从地里收拾回来的葵花盘堆成了山。析城山人没有脱粒机,全凭人工把盘上的葵花籽敲下来。所以,尽管是像过年一样隆重的中秋节,农人们并没有像城里人那样闲下来吟诗赏月,都是就着这明亮的月光,抓紧时间脱葵花籽,夜空里到处是一片通通通的敲葵花盘的声音。郝山花听着这声音,看着眼前堆着几乎要爬上树的葵花盘,心里一急,忘记了半天摩托车的颠簸劳累,坐下来就开始了脱籽工作。随着一阵有节奏的敲打,一粒粒乌黑的葵花籽,随着她充满内心的喜悦从花盘上欢快地跳下,在地上集合排队成堆。

敲着敲着,山花突忽然觉得俩胳膊有些酸麻,像有一条小虫子从指尖往上钻,也就是一根烟的功夫,两条胳膊就沉重得像灌了铅,抬也抬不起来。她想肯定是这几天一直在地里干活,过节又跑了一趟娘家,身体劳累了,并不在意。陈文才回来看了一下也说让她别急,先休息休息,明天再干也不迟。谁知一夜过去,第二天起来,胳膊却越来越重,全身疼痛,吃不下饭,睡不着觉。陈文才在县职业中学卫生班毕业之后随父学医,在家开着小诊所,见老婆病情,并不慌张,对症治疗,当下弄些药吃了,只道休息休息,多用点药就会好。哪知几天过去,山花病情不但不见好转,而且四肢沉重,连床都起不来了。陈文才的父亲是个老中医,在这析城山区颇有名气,曾经治好了不少疑难杂症,望闻问切之后,认为儿媳的病不是什么大病,开些中药,输点能量,对症治疗,再好好卧床休息一段就没事了。谁知过了半月十来天,山花的病不但没有减轻,而且越发加重,原先雪白柔嫩的皮肤逐渐变黑收缩,如触干皮,连起床都十分困难了。陈文才父子这才意识到问题严重,不敢在自家小诊所逗留,急忙把山共送进了县医院。

县医院专家云集,设备齐全,手段先进。陈文才在医生的安排下,带着山花上梯下楼,左出右进,中医、西医、内科、皮肤科、化验室、心电图、放射室、脑CT……差不多把医院的旮旮旯旯都转了一遍,零零碎碎的单子捏了一大把。然而最终却搞不清山花究竟得了什么病,这些平时被病人敬若神明的县太医们犹如瓶子打了嘴,隐起了平时高谈阔论指手划脚之神态,一个个缄口不言,借故躲开,只有病房医生脱身不得,又放不下架子,摸不下脸面让病人另求高就,推说“观察观察”。陈文才在医院死熬苦等了二十天,流水般花了一两万块,把他几年来辛辛苦苦积攒的血汗钱全打了水漂,然而山花的病情却还是外甥打灯笼——照舅(旧)。陈文才知道这医院是个无底洞,不是普通老百姓能住起的,一气之下,带着山花回了家。

郝山花得怪病的消息传开后,在这偌大的析城山区引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震动。

按照阴阳相对一物降一物的传统观念和民间认识,是病就该有个名堂,医生方可对症下药,没有看不好的道理,此属“内症”;而医生也搞不清楚的病,就肯定是“外症”了。在当地,“外症”的概念就是遭惹了神仙鬼怪引起的病。郝山花的父亲郝能行、母亲柳四果对突然得了怪病的山花愁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年纪轻轻的就卧床不起,这日子稠得像树叶,以后的日子可该怎么办?和郝能行是一家人的三婶晚上来窜门,说起山花的病,三婶低头思谋了一阵说:“我也听说了,不知咱花儿是不是得了‘外症’?如果真是‘外症’的话,就是吃了国家主席的药也不抵用,那就要赶紧好好摆治摆治了……你俩人好好想想,花儿长这么大,有没有什么不对,或者是招惹了什么……”

今年已经六十多的三婶,十八岁时“玉皇爷”驾临她的案头,从此神魂附体,在家里支起香案,四十多年来香火鼎盛,吃穿不愁。经三婶这么一说,柳四果猛然想起一件事来。

以前,村里的小学校设在他们村头的“七仙”庙。这七仙庙不知道修建于什么时候,门前一棵几个人才能合抱的大槐树,里面塑着七个仙女的泥胎像,墙上还有七个美丽动人的仙女飞天壁画,远近有名。后来文革时,小将们破“四旧”,碰了泥胎像,但却谁也不敢动墙上的画,因为村的的老年人说,泥胎像没了,仙女们只好附在画上,如果把画也扒了,仙女们就再没了存身之处,就会迁怒于人,给村里人带来灾难的。小将们也被老人们的话给吓住了,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忽然有一天,一个在城里造反的本村小将叫做郝三平的回村来听说了这件事,冷笑着说:“真是乡下人,太无知了,居然被封建迷信所吓倒,还造反呢?这世界上哪有什么神仙鬼怪,领袖都号召横扫一切牛鬼蛇神呢!来,我亲自扒了七仙画像,也让你们这些胆小鬼们见识见识,给你们树个榜样。郝三平的爷爷听说这事,紧紧拉着孙儿三平的手说:“你千万不敢瞎干,坏了仙像,仙姑是要降罪的,全家人是要遭殃的,你小兔崽子不要命了?”郝三平看着自己的亲爷爷居然也是这种态度,觉得爷爷真是老顽固老封建了,说这话大大地损坏了自己的伟大形象,更加坚定了要扒仙姑画的决心。他说:“我不信,我也不怕,如果仙姑的确有灵,那就让她降罪我一个人吧,绝不连累村人。”爷爷气得一口气上不来,当下就不行了。就是这样也没能阻拦了雄赳赳气昂昂的革命小将郝三平。他让村里的小将们通知村人都到七仙庙,看他是如何革仙姑画像的命的。半疑半惑的村人们听说这件事,纷纷涌向七仙庙。郝三平望着庙里黑压压一脸惊恐的村人,更加洋洋得意,举起镢头狠狠地向壁画上仙姑的腿上挖去,轰地一声,仙姑的一条腿就化成了土灰。在众人啊的一声惊叫声中,郝三平却没能再挖下第二镢,而是妈呀一声倒在地上,大叫腿疼。在场的妇女孩童们吓得哭爹喊娘,争先恐后向庙外跑去,几个胆子在的男人把倒在地上疼得杀猪般嚎叫的郝三平抬回了村里。郝三平在城里当干部的父亲得知后急忙赶回,把儿子接送到了县里最好的医院,但医生们却最终没能诊断出什么病,但郝三平就是一条腿疼得下不了床。半年后送到了省城医院诊断为骨癌,已是晚期,不上一年就没了命。村里人都说是仙姑显了灵,郝三平扒了她的腿,她也让郝三平的腿害上了病,并要了命。从此后人们对这座七仙庙敬而远之,没有什么事谁也不随便到这庙里来。但学校的不能搬迁的,一来村里也没有多余的房屋,二来那时的学校大都在庙里,说有灵气。老师们都想方设法,哪怕到再偏再僻的地方教书,也不到这这个七仙庙,更不要说晚上住在庙里了。

神仙看病(2)

山花打小在七仙庙里念书,不知什么原因喜欢上七仙姑。上课时,老师在上面讲,她两眼盯着神像;下课了,同学们都跑到庙外耍,远远地躲着神像,她却一个人在神像前时而探身摸摸她的脸和手,有时若有所思,或者笑笑,好像与她们认识。郝能行和柳四果知道了这件事,不知打了山花多少次。但打的时候山花说再也不敢了,但一出门就把为什么挨打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到了学校庙里,该是怎样是怎样。郝能行俩口子也没了办法,心里说,莫不是这娃的魂被仙姑勾去了吧!为此,他们曾避过老师和学生,偷偷地跑到庙里去烧香磕头,求仙姑高抬贵手,放了山花。又请神拜仙为山花安魂驱鬼,但却无济于事。一家人也只能叹着气作罢,听天由命了。

有一天,一河南“草灰”(这里的人把河南人称作“草灰”)游走到村里说书,兼营看相算卦。柳四果俩口子便领着自己的闺女去请“草灰”看病。“草灰”上看下瞧,左瞅右照,最后捻着两根山羊胡须沉吟了半天说:“此女面似仙像,必不长寿,二十八岁定有一劫,不好躲过……”

俩口子听了心情越发沉重,请教有没有办法相“破”。“草灰”想了半天说:“办法倒是有一个,但不知你们舍得舍不得?”郝能行俩口想他不过是多要些钱就罢了,只要能保下闺女就行。于是满口答应。“草灰”挤出一丝笑意说:“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跟我走……”

柳四果一听就跳起来,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你这个先生尽是胡说,把你养了十来年的闺女给了别人,你舍得吗?不行。”郝能行也想,这“草灰”成天游走江湖,也不过就是凭着一些嘴上功夫骗吃骗喝罢了,话不能胡听。纵使闺女有个三长两短,在自己父母身边总比跟了旁人强。“草灰”笑了笑,没有多言。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郝能行俩口子也就渐渐忘了这件事。一晃过去了二十多年,切指算来,花儿拿年正好二十八岁,难道真正验了那“草灰”的话?柳四果和郝能行俩口子的心呼的一下悬到半空……

对女婿说了这件事,女婿陈文才不以为然。他三十出头,又是学医的,他才不相信世界上有什么鬼神。他对岳父岳母说:“你们不要再怀三疑四了,山花就是得了什么病,我已经下定了决心,就是倾家荡产也要给她看好病,县里的医生不行,就到省里,省里不行,就到到北京……”

女婿是好心肠,但闺女无端得上了连县医院都审不清的病,加上那个“草灰”的预言,使柳四果俩口子心存疑虑。老丈人郝能行丢出一口烟,缓缓地劝女婿:“我看咱还是两手治吧,一方面凑钱准备出外,一方面也按‘外症’试试,两手抓两手都不误嘛!”陈文才又好气又好笑,正想反驳老丈人,老丈人又冷不丁蹦出一句:“我听花儿说你们那天回娘家时在路上碰到了什么事?”

陈文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是不是压死过一条蛇?”

陈文才这才想起,山花得病那天上午,他骑摩托车带着山花去娘家,在路上骑得较快,一条镢把粗细的黄花蛇横穿路面。他吓了一跳,不由得加大油门冲过去,疾驰而过,回头看时,蛇已一命呜呼。

老丈人郝能行黑着脸叹气说:“你这年轻人呀甚也不懂,你不知道这黄蛇就是神仙老爷?你把神仙老爷压了神仙老爷能放过你?”

陈文才不服气老丈人的话:“是我骑车把老爷压死了,神仙老爷为什么不来寻我报仇反而去找山花?”

“他缠住了花儿不能跟你好好过日子,还要你花钱看病,这不还是对你的报复?”

丈母娘柳四果一肚溅火这死不开窍的女婿。

“你说,请不请先生看‘外症’?你不请,我们也不管了,你有多大本事使多大本事,可有一条,我闺女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家人绝对放不过你……”

“你当三婶是一般人啊,那乡里的书记、乡长哪个没有请过她,她什么事情不清楚。”

陈文才的父亲陈老中医坚决反对:“我现在虽然也弄不清山花得是什么病,但如果你们说是神仙鬼怪作祟,打死我也不相信。”陈老中医十五岁投身一河南名老中医门下为徒,深得其真传,治好了不少稀奇古怪的病症,在这析城山区很有名气。

陈文才拗不过山花娘家人,但要请“仙家”来给山花看病,必须得过父亲的同意,不然,“仙家”就进不了他的门,就是进来了还不被他一棍子赶跑?陈文才的意思是让丈母娘柳四果请个“仙家”来试试,不行,他们也就死了心,接下来他的腰干也硬了,想方设法给山花看病就是了。但要说服父亲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简直比登天还难。陈文才苦苦地想着办法,但几天过去了,依然是一筹莫展。丈母娘柳四果又捎信来催,陈文才更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

神仙看病(3)

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的山花,看到丈夫为了自己的怪病愁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几乎要上吊,于心不忍,但又没有办法。她对丈夫说:“你去把爸叫来,我和他说,就让我妈他们试试就行了,都是为了我的病嘛。难道他老人家在山里生活了一辈子,就没有请过神拜过佛吗?”

山花这样一说,如无头苍蝇到处乱撞的陈文才猛然想起一件事来。

陈文才才开始和父亲学医的时候,父亲曾经给他讲过他的师傅高先生的一个,说这高先生在王屋山方圆百里之所以有名,源于他治好了一个害了二十年的“怪病”,至今人们说起来还是津津乐道。

那还是高先生刚从河南老家游方到这王屋山北的山西地面行医看病时,有一个姓崔的石匠带着他的老婆白小娥找上门来。白小娥快四十了,就梦中与“鬼”交了二十年。这事听来有些离奇,更是引起了看了一辈子病的高先生的兴趣。崔石匠说:“那是小娥在十八岁的的一个晚上,梦中见到一个俊美的白衣少年,说是比她大两千多岁,因为与她有缘,所以特来求婚。这时候的小娥,感觉像是在做梦,又好象是真事,也不敢推辞,又见这个少年生得俊美风流,心里也有些欢喜,于是就和他举行了婚礼。婚礼办得很是排场,锣鼓震天,吃肉喝酒,崭新家俱,红漆灿灿,好不喜人。但就是满座宾朋,小娥一个也不相识。从那以后,那白衣少年每晚必来,有时带来好果,有时带来好菜,俩人对坐吃喝,完了后就上床睡觉。清早起床后一切跟正常人一样。但是时间一长,小娥的精神就不正常了,面黄肌瘦。她的父母问清缘由后非常发愁,花了许多钱请来神婆道士捉鬼,可是一切都是徒劳。最后没有办法,就请人为她找婆家,想借喜事冲病,断了和那个鬼的来往。谁知从出嫁那天起,我就根本不能接近她。如果强行和她睡觉,她就竭力厮打怒骂,吵闹不得安宁。小娥白天虽然精神恍惚,但仍然可以料理家务。只是一到晚上就迷迷糊糊,像是去了另外一个世界。我晚上虽然勉强和她同床睡觉,但却不能行夫妻之事,只能听她与那‘白衣少年’的亲热的声音的模样,就像是在唱戏。我要是制止她,她就恼怒相对,天长日久我也没了办法。我名义上是娶了老婆,却仍和光棍一样,心里像油煎,嘴上又告诉不得外人。时间一长,那东西也没了反应,再也起不来,成了一个废人。我们结婚二十年了,却没有一次夫妻之事,更别提生孩子了。弄得外人都笑话我是‘有枪没子弹’,把一块好地生生荒芜了。起初,我真想和她离了,可是家里穷呀,一离就怕再也娶不上了。不离吧,眼看就要绝了后,祖坟就要断了香烟了……高医生你说,叫我怎么活下去呀……”崔石匠说着,就哭起来。

高先生听完崔石匠两口的离奇故事,再看这白小娥,虽近中年,姿色不减,只是面黄肌瘦,诊其脉象,短小微弱。苦思冥想,终不能解。只好让其先回家。晚上,被这离奇之病所困扰的高先生夜不能寐,无聊中翻看医书,豁然开朗。第二天取了一味“神药”洗净捣烂,用纱布托住而不包紧,悄悄交给崔石匠,并授密计说:“你晚上想办法把这东西塞入你老婆下身里,并且不要告诉她,明天定然见效。”崔石匠将信将疑,照着高先生说的,晚上哄着老婆睡下,讨好地向她说:“你不是想孩子想得发疯了吗?我不和你睡,先生说把这东西放进你那下身,就能有孩子了。”

这时的白小娥已经进入半清半迷状态,听说不和男人睡觉就能有孩子,就顺从地听了丈夫的话。第三天,白小娥一早起来就向丈夫说:“昨夜那个‘白衣少年’又来了,用鼻子前后嗅了几遍,气愤地说我听了坏人的话,想用药毒死他。还说他和我的缘分已经尽了。说完气得转身出门,再没了身影。”崔石匠听说,急忙把这话告诉我高先生。高先生微微一笑说:“好,再观察一段时间。”大概过了一个月,白小娥像是从一场大梦中醒来,成为一个正常人,与她“同床共枕”了二十年的“白衣少年”再不见踪影。夫妻俩找到高先生,高先生提笔开方,一方面为白小娥安心定神,一方面为崔石匠起阴还阳。半年下来,白小娥精神完全恢复正常,崔石匠的阳萎病也逐渐好转,能行夫妻之事,夫妻感情日渐加深,如同新婚,不上一年,白小娥竟然怀孕,生下一子,远近无不称奇……

在这个真实的故事中,那个“白衣少年”到底是神是鬼还是怪?高先生说不清,他的徒弟、陈文才的父亲陈老中医到现在也弄不清。既然弄不清,就像高先生一样试着看看,又有什么坏处呢?果然,当陈文才把这个故事搬出来时,陈老中医没话了。他叹了口气说:“试了就试试吧。自古医巫是敌人,现在我一个行了一辈子医的人,居然把巫请上门来,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罢罢罢,我是黄土已经埋了半截的人,没几天活头了,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陈文才松了一口气,立即给丈母娘柳四果捎信。柳四果早已准备就绪,第一位粉墨登场的便是亲自请来的“玉皇爷”——本家三婶。

神仙看病(4)

既然是娘家人,三婶就也就不摆架子,来到了陈家。到这个地步。陈文才把准备好的三茶四果的贡品摆上,燃起三炷香,毕恭毕敬三跪一十二个响头磕过,三婶就肩搭一尺红布,俩眼一闭,似睡非睡,三个呵欠一打,双脚一跺,“玉皇爷”就附身了,唱开了调子:“叫一声小东主你要听清,我玉皇远道来为你看病。你媳妇山花她本有仙缘,今日里得病却另有他情。只因为你那日压死黄龙,为争权仙案上乱成一通。今日里我给你点清仙位,立好牌再忌门祛了病情……”

唱到这里,“玉皇爷”停顿了一下,随即一口气有序地念出了七位“神仙”:“黑虎仙、黄龙仙、金牛仙、玉兔仙、白犁仙、老槐仙、桃花仙……”念罢,长长打了三个呵欠,如梦醒来。

陈文才急忙在家长们的指导下磕头谢仙。

从“仙界”返回人世的三婶,睁开眼睛问:“仙家怎么说的?”柳四果及众人学舌一遍。三婶就分析说:“我说嘛,这就和咱们的乡政府一样,书记在了书记当家,书记不在了有乡长管,乡长不在还有副书记、副乡长,但是如果秘书想越权管,那副书记、副乡长能听他的?这样做还能不乱套?”

众人点头称是。陈文才更是惊讶:“三婶,你一辈子了连村里的妇女主任都没当过,怎么对政府机关的行情比我还熟悉?”柳四果瞪了他一眼:“你以为呢?你当三婶是一般人啊,那乡里的书记、乡长哪个没有请过她,她什么事情不清楚。说实话,她在乡里放个屁都要比村里的支书、村长还要响。”

正在得意头上的三婶有点不满地瞅了她一眼。柳四果急忙改口说:“当然,我这就是打个比方,意思就是说你要清楚,三婶的本领可是不一般啊!”

陈文才点点头。

柳四果把陈文才抄下来“仙家”的名单呈上去,讨问排的对不对。三婶看了一遍说:“就这,安插安插就行。”

吃完饭,丈母娘柳四果问女婿:“你给准备了多少钱?”

陈文才大惑不解:“什么钱?”

柳四果有点团火:“你是装,还是真不懂?你当个医生去看病还有收个出诊费,人家‘玉皇爷’这么远跑来给你家人看病,你就准备这么空打发人家了?”

老丈人郝能行也不屑地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走?”

陈文才这才知道是要钱,他还以为是亲戚不要钱呢!当下心里也有点气,为什么当初不早说?但碍于山花的面子,嘴上没有说出来。“要多少?我还真忘了这事。”他说。

“都是亲戚,但亲戚是亲戚,钱财归钱财。我知道三婶平时给别人稍弄弄都得一百块,咱是一家人,就给她五十吧。”

陈文才极不情愿给三婶“塞”了五十块钱,能看出三婶并不是十分高兴,不过也没说什么,装了钱便扬长走了。

遵照“玉皇爷”指示,陈文才经过一番忙碌,和母亲一起对自家供的仙案重新进行了十分“隆重”的祭拜,并在门帘上别上一块红布。父亲陈老中医不说好,也不说坏,怎始至终冷眼相待。

十天半月过去了,盼望中的奇迹并没有出现,山花的病情却反而有加重的趋势,皮黑粗糙,吃不下饭,反胃呕吐。陈文才顾不得仙嘱,赶紧用药,丈母娘柳四果急急跑去询问“玉皇爷”。“玉皇爷”又附体一查,交待说:“陈门仙案已经安好,现在好像娘家有阴事相缠,还需请一位道行深的阴阳先生下阴间查清原委。”

这一回轮到郝能行和柳四果俩口人吃惊了,不知道闺女的怪病与自己家里挂上了什么关系。

“这么说是祖上到现在

一直没还愿,仙家才缠上闺

女的?”

对于本家嫂子、山花三婶,郝能行还是比较了解的。这个年轻时长得有点出众的女人,在家做闺女时就有点好吃懒做的毛病。从嫁到郝家来的第二年,年纪轻轻只有十八岁的她突然病了一场,好了后就说“玉皇爷”附了她的身,就在家里支起了香案,跳起了“大神”。郝能行不信,认为她是怕下力劳动,可是凡是在她香案上烧过香的人都说是十分的“灵验”,让他半信半疑。后来郝能行看了一场叫做《小二黑结婚》的戏,戏里有个叫“三仙姑”的,所做所为和他的这位本家“玉皇爷”几乎一模一样,他就认准她就是那个“三仙姑”,但又因为是本家人,不便说什么,即使不信也不能当众揭穿,所以就任其发展。时间一长,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也“信”了,无形中也听之任之了,以至于别人说她是装神弄鬼时,他都要怒目圆睁,据理力争。现在自己的亲生女儿得了怪病,她一马当先,冲锋在前,郝能行只有感激和相信。所以,当听到“玉皇爷”的“圣旨”时,他和柳四果都有点疑惑:闺女都快三十了,突然得了怪病,怎么又扯到娘家,还有什么阴事?但凡是和神鬼有关的事,相信就有,不相信就没有。现在既然“玉皇爷”说与自家有关系,还是先弄清为好,不要越弄越大,到最后还麻烦到了自己。俩口子这样一想,再也不敢等待,让陈文才作好准备,就发动亲戚四处打听会下阴间的阴阳先生,为自己,也女儿山花消灾解难。

神仙看病(5)

陈文才有些哭笑不得。折腾了几天,弄得连自己的诊所也顾不上打理,山花的病没看好,反倒折腾出娘家的“阴事”来,现在还要请人“下阴间”查问,天,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尽头?他坚决拒绝了老丈人的安排,决定立即带山花到省城请名医专家给山花会诊。他不相信这世界上有医生也弄不清楚的病症。如果连省里的名医专家们都弄不清楚,那也真正就是“神鬼”所至了。陈老中医也坚决地和儿子站在一起。

但是郝能行和柳四果却坚决不同意:“不管是内症还是外症,等请人下罢阴间查完再说。如果阴阳先生说不是外症,和娘家人没关系,你带着山花出门看病,我们决不干涉。但是如果阴阳先生能查清确是属于外症,是娘家的问题,我们就要想方设法先把这事弄利索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到那个时候就和我们没有了关系,不要下来纠缠不清。”

陈文才和父亲说不过他们,只好顺从。

功夫不负有心人。郝能行终于在四十里开外的鳌背山寻到了人称“活神仙”的许阴阳。

这个许阴阳五十多岁,看上去和普通的农村老汉没什么两样。而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传说他上天可与玉帝闲谈,入地可和阎王下棋,穿梭于天上、人间和地狱三界如入无人之境。为了不使自己的本事百年之后失传,他还带了一男一女两个徒弟。陈文才花了一百多块雇一辆三轮车,才把仨“神仙”从山里接出来。

好吃好喝招待毕,许阴阳问了病情,挠着一蓬乱头说:“下阴间太费劲,我先请示请示观音普萨,能查清楚就不下了。”于是,女徒弟敲起小鼓,男徒弟摇响了那长长的铁制“法器”,许阴阳摇摇晃晃如醉汉,嘴里哼哼呀呀地唱着谁也听不清的词。女徒弟在一旁翻译说:“观音普萨说山花娘家上三辈有人告阴状,必须下地府把阴状抽了方可除病根。”

一家人心里更加害怕,特别是郝能行和柳四果,不知道自己的老祖宗得罪了什么人,现在却连累到子孙后代,连忙再三祷告说:“许阴阳许神仙,我们求求你,好事办到底,下地府走一趟,把阴状给抽了吧,不管花多少钱都行……”

许阴阳有些作难:“不是我不下,确实是下地府的危险太大,弄不好去了就回不来。”

陈文才兴灾乐祸地说:“你不是每次去了都回来了吗?”

许阴阳斜了陈文才一眼,嘴里哼了一声:“不瞒你说,我经常下地府,情况比较熟,阳间什么样,阴间也是什么样,都得花钱办事,有时候花了钱也不一定办得成事。”

柳四果急忙附合着说:“这倒是,可是你不是和阎王、判官很熟吗?”

“我还和阎王的会计沾亲呢!”许阴阳一本正经地说,“可是人熟礼不熟,何况还是去抽阴状,这么大的事……”

“这好办,咱多烧点纸钱不就行了。”郝能行满不在乎,显得十分内行。

许阴阳苦笑着说:“我的老东家,你是真落后了,还是假装糊涂?以前地府和大清朝一样闭关自守,烧点纸钱就行了;可现在也改革开放了,阎王经常带着判官和其它地府官员到人间考察,到人间就要花人民币,这跟出国旅游一样,到哪儿就要花哪儿的钱,你懂了吗?所以现在地府也改收人民币了。” ’陈文才心想这许阴阳也吹得太过分了。不由地嘟嚷了一句:“阴间也能花人间的钱?”

许阴阳冷笑了一声说:“小东家,我许阴阳不是没事干跑到你家说瞎话来了,你不信拉倒,我也不是急着要下地府,我还想多活两天呢!”

郝能行一声断喝:“小短寿胡说。”紧接着又扭过身来给许阴阳赔笑脸,“先生你海量,不要计较,他年轻人不懂甚,说话没深量浅,等我说说他。”一把拉起陈文才出了门,来到院子里的墙圪角,郝能行压低声音哀求说,“好我的小老爷,这些人有时候好事办不成,干坏事却是满有把握。已经到这地步,咱就再出点血好歹让他给查办查办,一来我心不死,想弄清究竟是咋回事,二来如果现在不办了,以前花了的一百块钱不就白丢了?”

到了这个地步,陈文才不管说什么也不顶事了。

许阴阳见说服了小东家,脸上露出喜色。郑重吩咐道:“我下阴曹地府要经过许多关口,每道关都要花钱,特别是见了判官要多花些,路上还有一些饿死鬼要打发,你们钱面不要大了,也不能太小,五块十块就行,我不回来,你们就要不时地丢,千万不敢把我丢到阴曹路上不管了啊……”声色犹如诀别一般。

众人点头,一脸凝重。

许阴阳开始准备踏上“地府”征程。他喝下一口冷水,头顶一块红布,两眼一闭,“腾”地一声仰卧在地,没了声色,两个徒弟一左一右跪在许阴阳身边。

陈文才给了老丈人一百块钱,郝能行也跪在许阴阳身边。

神仙看病(6)

男徒弟说:“师傅到了‘恶狗村’。”郝能行就急忙往许阴阳身上丢了五块钱。男徒弟说:“恶狗村那么多狗,五块钱够喂一条狗么?”郝能行就又丢了十块。男徒弟说:“最少要二十块呀,老东家,不然师傅就过不去了。”郝能行只好又丢了五块。

女徒弟说:“现在师傅到了‘望乡台’。”郝能行吸收前面的教训,丢了十块钱。女徒弟没有作声。

男徒弟说:“师傅到了‘鬼门关’,这可是正儿八经要找人办事了,花费大。”陈文才有点不解地瞅了男徒弟一眼,男徒弟忙说:“是找鬼,找阎王和判官商量抽阴状的事。”郝能行就一下丢了二十块。男徒弟说:“二十块钱能见阎王和判官?不够打发他们办公室的人,”郝能行也不知道到阴间到底要花多少钱,索性把手里的五十块全丢了,就悄悄地催陈文才再拿钱。

陈文才有点不情愿,正在磨蹭,男徒弟就开始追:“快点丢钱,师傅师傅出了‘鬼门关’已经快到“背阴山’了”。郝能行瞪了陈文才一眼,陈文才慢慢腾腾地起来出去又拿了五十块交给了郝能行。郝能行急忙丢了十块。

女徒弟说:“师傅上了‘奈河桥’,只剩下最后一关了。”郝能行有了经验,又丢了二十块。

“师傅到了‘六道轮回所’了,马上就能回来了。”郝能行又丢了二十块。可是过了一会,躺在地上的许阴阳没有一点动静。两个徒弟好像着急了:“快丢,快丢,莫误了我师傅。”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郝能行手里已经没钱了,许阴阳却还丝毫没有返阳的迹象,两个徒弟急了:“师傅下地府还没有过这么长时问,是不是遇到了麻缠事?赶快再多丢些钱,别把师傅耽搁了……”

柳四果心里很是毛怔,见“神仙”发急,急忙在身上掏出五十块钱塞给了老汉。郝能行索性把五十块钱全部丢了下去。

柳四果小声埋怨道:“不是说慢慢丢吗?怎-F子……”

郝能行唉一声说:“老犍都滚沟了,还在乎一根牛绳?”

两个徒弟一听,正要指责郝能行,地上躺着的许阴阳突然动了一下,以为他要“还阳”了,却就只动了一下再没动静。众人全慌了,不知所措。陈文才更是吓坏了:“老天爷,不管怎样,也不敢有啥闪失……”俩徒弟哭丧着脸说:“钱呢?钱呢?快丢钱救师傅的命啊……”陈文才如梦初醒,摸出五十块钱想也不想地丢到了“许阴阳”身上,“许阴阳”这才微微睁开眼睛。两个徒弟扶起师傅,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许阴阳有气无力地说:“可真把我累坏了。”

郝能行急急问:“怎么样?是啥阴状?抽了没有?”

许阴阳说:“你甭急,我先问你一件事,你的祖上——也就是你的爷,是不是叫郝二土?”

“是呀!”郝能行十分惊奇,“你见到他老人家了?”

许阴阳点点头:“他还关在地狱里受罪呢!”

郝能行当下眼就红了。许阴阳不等他再透气,又紧接着问:“你们村正东离七仙庙不远的荒坡上是不是有一座郭姓人家的坟,并且已没后人了?”

“是,是!”郝能行柳四果俩口点头不已,陈文才和他父亲陈老中医也怔了:许阴阳一个老远处的山里人,他怎么知道的这样清楚?

许阴阳接着讲了这样一个故事:

一百多年前,郝能行的祖宗郝二土是郝家庄的一个贫民,几代人辛辛苦苦积攒下来两亩地。这两亩地地处向阳山坳,土质肥沃,种甚成甚,旱涝保收,被村人称为“刮金板”。村里人很眼红这两亩地,但最眼红的则是财主郭启凤。

郭启凤看上了郝二土的“刮金板”,就找郝二七商量想买。好说歹说,郝二土就是不愿意。

那时光绪皇帝登龙廷时间不长,天下大旱,连续三年灾荒,颗粒无收,饥民饿死无数,到处白骨累累。郝二土的“刮金板”亦未能逃脱厄运,连根草也长不出来。第一年挖草根、剥树皮,一家人还能勉强度日;第二年就连草根和树皮也难以寻到了,一家人气息奄奄。

这一天,郭启凤遇到外出讨饭回来饿得头昏眼花的郝二土,猛然想起那两亩“刮金板”,心想是时候了,就提出用一石粮买下两亩地。这等于是在剜郝二土的心头肉,但为了救一家人的命,走投无路的郝二土大哭一场,极不情愿地做了交易,郭启凤终于如愿以偿,了却了一桩心事。

灾荒过后,郝二土后悔了,想用高价重新买回自己那两亩地,可是郭启凤如何舍得把好不容易吃到嘴里的肥肉吐出去。于是,这两亩地就成为郝二土的心病,白天起来看着,夜里睡下想着。

神仙看病(7)

一天,郝二土路过村头的七仙庙,他扑通一声跪在七仙像前,啪啪磕着响头,泪流满面地说:“七仙呀七仙,那郭启凤趁人之危夺走了我的‘刮金板’,使我一‘家人失去了饭碗,如你老人家真有灵气,就让郭家断子绝孙,还回我那两亩地,我许你一猪一羊一凤凰……”说罢,磕头如捣蒜,血流满地。

不长时间,电闪雷鸣,一场暴雨突降,郭启风院子里的一棵大槐树被从中一劈两半,砸向东西厢房。西厢房郭家儿媳这天正好临产,还是横胎,正在鬼门关上挣扎,突受惊吓,母子双双归天;东厢房郭启凤一惊一气,从此卧床不起;郭启风的儿子自从落地身子就恹恹多病,自此后更是疯疯癫癫,神魂颠倒,到处狂奔,不久失足于一枯井身亡。郭启凤目睹后代死绝,偌大一份家业无人继承,只道是自己作孽多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心灰意冷,一条白绫,悬身门上……

郝二土得回了自己朝思暮想的两亩“刮金板”,却把自己在七仙庙许下的愿忘了个一千二净。

许阴阳的故事,使众人头皮发炸,汗毛倒立,就连陈文才也手脚发软,默不作声。

郝能行小心翼翼地问:“这么说是祖上到现在一直没还愿,仙家才缠上闺女的?”

许阴阳点点头:“还是你能行!”

许阴阳装了五百块钱,走了。

按照吩咐,陈文才又花了一百多块,割了三十斤猪肉,蒸了一个大面羊,又四处寻找高价买了一只黑公鸡(凤凰),用五色彩纸剪了七七四十九身仙衣,在老丈人郝能行的陪同下,来到七仙庙里献供了,还上了迟到一百多年的愿。

“这么简单的事,让你赔

上了一条人命,不值呀!”

按照“许阴阳”的预言,过了十二天,山花的病情还真的有了好转:紧缩的皮肤有所松驰,恶心没有了,吃饭也比以前多了。一家人上上下下说不出的高兴,都念叨“许阴阳”不愧是“活神仙”。陈文才惊得糊涂:难道这世上真有神神鬼鬼?这么说这个“许阴阳”到底是人是神是鬼,还是传说中的超人?但他又心存侥幸:不管他是什么,只要能把这山花的怪病看好,就比什么都有强啊!郝能行和柳四果念叨着说:“如果花儿的怪病真正能好了,咱还要亲自登门去好好呈谢许阴阳。”陈文才的父亲陈老中医更是更是目瞪口呆,合不扰嘴,不知道这个吹得比天大还在天底下的“许阴阳”究竟使用了什么“法术”,竟能有如此神效。如果真如“许阴阳”所说这世界有神有鬼,那么,中国几千年的“无神”理论,特别是许多尽人皆知的伟人理论岂不是空谈?陈老中医陷入深深的困惑之中。

可是,仅仅好了三天,山花的病情又依然如故了。两个十二天过去,病情再未有新变化。这回,郝能行和柳四果也不敢说什么了,俩人东进西出,借了几千块钱交给女婿,陈文才就携山花匆匆上了省城。

在省城这座颇具名望的医院里,例行过各种检查,调阅了各种资料、病历,白发苍苍,银丝飘飘的医学专家、教授们陷入了困惑。半个月过去了,迟迟不能定论,不知道这个普通的村妇到底患是什么病。他们向陈文才建议到北京去查查……

此时的陈文才不仅资金上捉襟见肘,而且思想彻底崩溃。山花的病连省里久经沙场,在国内享有声誉的医学专家、教授们都诊断不清楚,无法对症下药,也许真的就是人们所说的“外症”了……

从省城看病回来,陈文才的思想发生了一些微妙变化。他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只知道在他所生活的析城山区,人们对解释不了的古怪病症,由着“仙家”们古捣,居然有神奇般好了的情况。因此,陈文才一方面寄托于“仙家”,真心诚意地希望奇迹在山花身上发生,一方面把山花在县里和省里的病历资料,通过亲戚、朋友等各种渠道寄往全国的几个大医院投石问路。过了一段时间,北京的一个朋友打来电话说,几个有名的专家初步诊断为“NP”病,目前还没有有效的治疗办法,有资料记载最长的病史只有三年就告别了人世,可是山花的病史已远远超过这项记载……陈文才听了电话更是绝望透顶。听天由命吧!他心里暗暗拿定主意,把希望寄托于“仙家”了。

俗话说,树下招兵旗,就有吃粮人。这时候,陈文才所在的析城乡就有许多人跑到邻县极其荒凉偏僻的南部山区的枫桥村一个称作“何仙姑”的“神仙”那里问病消灾。“何仙姑”是个五十多岁的农村中年妇女,住在一所年代很久的破烂四合院里。这位“神仙”与其他“神仙”最大的不同就是拒收一切礼金,谁去问事只需在她的香案上烧上几炷清香就行了。但既是去求神问爷,人们谁能空手而去,都是拎着饮料、牛奶、糕点或者其它各色类型的礼物。据说,有一个去求神的人看到去求“何仙姑”的人那么多,名色礼品多得不计其数,就在第二次去求问的半路上向一同去的人说,我把我的这礼品放到这里,我看她知不知道。众人说你别这样,“仙姑”会惩罚你的。但他坚持要试试,众人只得随他。等到他问“仙姑”事时,“何仙姑”却首先笑着对他说,你先别问事,快回半路上看看你掂的糕点吧,几只牛快吃完了。随同来年人大吃一惊。这个人吓坏了,起来就往来路跑。到了藏东西的地方一看,可不,几只牛正在拱着他藏的东西,而在一边的放牛人却丝毫没有察觉。

神仙看病(8)

陈文才骑着摩托车足足跑了四个多小时,总算到了满世界传得神乎其神的“何仙姑”的家门上。

陈文才到了村上,院门外已停了好几辆高级小轿车,还有写着某某单位名字的小车,三间大堂屋里人挤得满满的,烟雾腾腾。“何仙姑”不跳不唱,态如常人,人问她答,似拉家常,真像长了千里眼顺风耳,把求问之人的家事命运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又及时指点迷津消灾解难,使求问和旁听者无不折服。因为求问者来自五湖四海,四面八方,大家互不相识,所以问答并不回避。陈文才在后面断断续续听了一会,才明白这世上古儿八十怪的事实在是太多了,有些事确是闻所未闻,心上对妻子的怪病也就不是那么沉重了。特别是排在他前面的一个中年妇女,轮到她时,还没说话就先哭了。“何仙姑”说:“别哭,有什么就说吧。”

这个中年妇女强止住哭声说:“我和男人在县城单位工作,都是一般人员,几年来七攒八借,好不容易在城郊批了一块地,修起了房,但还没住进新房,我男人就得上了一种急病,不到一个月就去世了。我被这突如其来的灾祸惊坏了,一病就是几个月。后来有人向跟说这房子修的有毛病,要赶紧问问阴阳先生,不然的话也许还有大祸临头。我本来就对一向身强体壮而突患病死亡的男人的死因就有怀疑,听了这话更是吓得不知怎么办,也不知道去哪里找阴阳先生。后来听单位人说我领导都来找你询问前程大事,十分灵验,我就雇了专车前来问事,看看我男人到底为什么而死,新修的房子我现在看都不敢看,一看到就想起了男人……”说着说着,就泣不成声,就是连旁边听的人都不由得长叹短吁,流下了眼泪,替她难过。

“何仙姑”平静地说:“闺女,别哭了,你男人的死是他自己造成的,好像是伤了土气。你好好想想,再给我说说,你们当初才开始动工修房时的过程。”

中年妇妇低头想了一下说:“也没有什么啊,就是吃了饭到了工地放了一挂火鞭,就开始挖地基了。”

“问题就出在这里。”“何仙姑”一脸严肃地说,“你们家修房子,一开始没有告知土地爷,二是开工时你丈夫也没有向土地爷‘应好’,也就是请示,一声鞭炮惊了土地,还没等土地爷弄清是怎么回事,你们就钎镢齐下,弄得土地爷躲也躲不及,一身疼痛难受。本来那个时候土地爷对你们修房动土不经请示就随便动工就十分恼怒,但可能是念你们不懂事吧,完了再好好补办一下手续,上礼献爷,再说点好话,也许这件事就过去了。但你们根本没有想到这点,修完房子迟迟不见动静,有动静了就是准备进住新房,你说土地爷能不动怒吗?你说说,我说的对不对?”

中年妇女点了点头,又摇摇头:“仙姑爷,我不懂什么是‘应好’呀?”

旁边就有人惊呼道:“妈呀,就连应好也不懂得,哪能不出事?”

“何仙姑”对说话的人点点头,又对中年妇女说:“应好就是在动土之前,备好各色礼品,到工地祭拜一下土地,告知你要干什么事。你就没看过电视,就是国家要修什么都是提前祭拜了土地,所用工具上都绑了红布。开工的这天,主家、国家或者单位就是领导,你家就是你男人,要在施工工地左三镢、右两镢,然后才能让工人们动工……”

中年妇女一下哭了:“仙姑呀,你真神,你说的都对,这些事我们都没有做呀……”

仙姑和众人都长长叹了一口气:“这么简单的事,让你赔上了一条人命,不值呀!”

中年妇女说:“仙姑,那你说我现在这新修的房子我还敢不敢住?”

“不敢!”“何仙姑”斩钉截铁地说,“回去立马卖了,不然,你家里还要出事。”

中年妇女哭哭啼啼、千恩万谢地走了,一边听的陈文才只觉得脚下一阵阵发冷。

轮到陈文才时,他才发现一时疏忽忘了买香烛,小声问身边的人:“村里哪儿有卖的香?”那人向外面指指:“院里南屋就有。”

陈文才进到南屋才知道这是一个小卖部,里面只卖几种商品:香烛、牛奶、罐头和彩纸,而且生意兴隆。他心里暗暗佩服。出了门,见有人在东屋门前向里看,并说:“已经在全村发了几回了。”他有些好奇,过去一看,老天,竟然是满满一屋子各色名样的礼品:牛奶、糕点、罐头、点心……

在旁人的指点下,陈文才在在桌上烧起十二炷香,在桌下烧起三炷香,名日“上通天,下通地”,三叩九拜之后陈述了来由。

“何仙姑”听了他的情况,直接了当说:“你媳妇的病就是外症,上医院根本没用。”

陈文才问:“到底是什么原因?有没有办法治?”

“何仙姑”问:“你家里是老佛爷和仙家都有供的,对不对?”

神仙看病(9)

陈文才说:“对,我爷爷活着的时候信佛念经。”

“何仙姑”说:“你应该感谢老佛爷,是他保佑着你全家,不然你媳妇早就完了。不过你媳妇得病的主要原因还在老佛爷身上,你爷在世时领着一支大法,吃斋念佛一辈子,但去世的时候勿勿忙忙把法给带走了,是不是?”

陈文才细细一想,爷爷去世时,他正在和山花谈恋爱。爷爷很看中山花,但是父亲却因为嫌山花的父母名声有点不好,迟迟不同意。爷爷有高血压病,去世这天早上还在菜地里干活,回来后和父亲又说起文才的婚事,一激动成了脑溢血,和父亲说着话就不行了。陈文才和父亲急忙抢救,最后还是去世了。爷爷吃斋念佛一辈子,但却没有一个徒弟,留下的一大堆佛经书至今还被父亲锁在一个小箱子里。

“问题就在这里。”“何仙姑”说,“你爷爷的经书不但无人继承,而且下世时还带走了他那串佛珠。那佛珠是什么?佛珠就是佛法!天地之间,佛法无边,佛法是可以随便生生灭灭的吗?只有让佛法重新放光,发扬光大,方可消灾免祸,保佑全家平安。”

陈文才说:“佛珠的事我不太清楚,可既然已经让爷爷带到了坟里,怎样才能让它再放光明呢?”

“何仙姑”笑了:“小东主,这次就要让老东主,也就是你父亲出面了,只有让他接住你爷的班去念经,佛法就能光大,老佛爷有所归宿,你媳妇的病症就会好。”

“什么,你让我父亲去念经?”陈文才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父亲是医生,对于吃斋念佛看命算卦从来不信,现在让他去念经,这不是硬逼着旱鸭子下水吗?他肯定不干。”

“小东主,你回去试试吧,还没有我何仙姑说了不灵的。你爷在世时身边有一个护法师傅,现在就住在离你家西北二里的村里,你回去寻他给你办,还得早点,迟了怕也要随你爷而去。你的事就说到这里!”

“何仙姑”不悦地下了逐客令。

陈文才回到家里把求拜情况说了一遍,当医生的父亲搔着头皮说:“她离咱这么远,是乍知道咱家这些事?你爷爷去世时,我确实把一串他老人家用了一辈子的佛珠给他装走了,护法师傅说的也对,现在已经七十多了,身体不好,前段时间我还给他看过病。可你要我弃医从佛,我还怕众人在背后戳断我脊梁骨,我丢不起这个人。”

陈文才母亲劝丈夫说:“娃也是没办法嘛,你就不看媳妇这病把娃拖累成什么样了?真正能好了,舍出一个你,却救了一家人,你算算账看哪够大,还怕别人说甚短长呢?”

“不管乍说,反正我不去念经。”父亲气呼呼地说,“我师从仲景,行医一辈子了,抽烟、吃肉、咽葱蒜,现在六、七十了,让我一下子戒了吗?况且医巫自古是对头,就算我能戒了这些,那些同行们会怎么看,怎么说?不行,说破天也不行。”

陈文才扑通一声跪下了:“爸,不管怎么说,我就是你唯一的儿子,不看金面看佛面,你就是不看山花受罪的样子,也要看看我累成了什么样子啊!你是医生不信鬼神也行,可是现在明明是医生看不了啊!为了山花,为了这一家能过几天幸福生活,你就信一回吧……”

陈文才声泪俱下。

母亲心疼儿子,连忙扶起陈文才:“文才,你起来,他是你的父亲,他就会答应你的。”

“看看这弄成什么了?”陈老中医无奈地两手一摊,“文才怎么就不是我的儿子了?我是说咱还是想办法去给山花看病,不要再四处求神问鬼了,可是你们……”他气得不知说什么好。

一家人吵了半夜,也没吵出个子丑寅卯来。

第二天,郝能行和柳四果来看女儿,听说了这件事,气不打一处来。俩口子来到陈老中医的屋子,好话说了十箩框,可是陈老中医就是不答应吃斋念佛的事。两下话不对头,当下就吵起来。郝能行气呼呼地说:“你是行医的,医术高明我也承认,但是你能看了别人的病,却看不了自家人的病,你怎么样解释这件事情?再说了,当初‘玉皇爷’说山花的病是我们老郝家祖上有人告阴状,我们也请‘许阴阳’下了阴间。现在问题出到了你陈家门上,你却装模作样说什么当医生的不能吃斋念佛,怕别人笑话,当初我们就不怕别人笑话吗?你如果不顺着‘仙姑’话去念佛,眼睁睁地看着家人病得不管,别人才要笑话呢……”

陈老中医气哼哼地说:“这是两码事,你们信鬼神是你们信,反正我不信。山花是你们的闺女,更是我的儿媳啊,我不想救她吗?只是不能这样做,咱还得想办法找医生看呀!”

柳四果说:“未必你就比省里的医生强吧,他们都弄不清看不了,你说再去哪儿看?就是到联合国我看也不行啊,你就不能念几天试试吗?”

“这事就不要想!”陈老中医不容置否地说,“不管怎样,我不会去念经的。”

神仙看病(10)

“你不去念我去念。”坚决和儿子、亲家站在一起的陈文才的母亲也赌了气,“我不识字能死记,不会念也能跟上瞎哼哼,关键是我不吃葱蒜了你也闻不上。”

陈文才父亲傻了眼,一家人不欢而散。

说干就干。陈文才母亲在家里蒸献品,做斋饭,请来三方九个佛家弟子“老师傅”,哼哼哈哈念了一天经,“护法师傅”从那个锁了将近十年的木头箱子里“请”出了尘封多时的经卷,陈文才的母亲十分虔诚地拜了又拜,就正式成为领法师傅,佛家弟子了。

但山花的病并不见半点起色。陈文才虽心急如焚,但又不敢贸然行动,只好又驱车枫桥。

“何仙姑”说:“虽然‘老佛爷’安插好了,但是‘仙家’还没安插,是桃花仙在作怪,你媳妇小时候让桃花仙看上了,想渡她为徒,二十八岁正式开口成仙,不想你又欠下黄龙仙一条命,两仙斗得天昏地暗,一塌糊涂,直到如今。”

陈文才心里一动,不由得想起了那个“草灰”的话,说:“可我已请‘玉皇爷’给安了仙位,也还了口愿,怎么还不好?”

“何仙姑”说:“还口愿是还口愿,可是那‘玉皇爷’的法力太浅,镇不住两位大仙,必须到离你家东南四十里地,寻住在东屋里的仙家来给安神才行。”

陈文才回来和母亲一说。母亲疑疑惑惑地说:“东南四十里不就是咱的老家王屋山吗?这‘何仙姑’真神,当初‘玉皇爷’给摆治时,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咱屋的仙家是你爷爷在世时‘老母仙’给安的,她就住在咱老家院的东屋,现在都七十多了,还能不能请动?”

陈文才雇了一辆三轮车,连夜行程三十里,终于找到了“老母仙”。

“老母仙”一上来,就严厉指责陈文才:“佛法已经带走,你母亲怎敢冒名顶替‘老佛爷’到处办佛事,赶快收回,不然还有大祸临头。”一番话吓得陈文才浑身冷汗淋淋,唯唯喏喏,满口应承。又小心翼翼询问媳妇病根。“老母仙”说:“‘玉皇’把你家仙案弄乱了,领案的本来是‘黑狐仙’,而现在却是‘黑虎仙’,一国之主都假了,还能不乱不出事吗?回去寻阴阳先生给重新安对,‘忌门’四十天,闺女不要去娘家,娘家人也不要上闺女门上来……”

“县长算什么,就是省长对人家‘一炷香’也是信得五体投地啊!”

“忌门”的某天,陈文才的一个很久没有来往听说一直在外面打工的表哥来了,他发现山花的怪病后,大大吃了一惊,就问是怎么样回事。陈文才就把把山花得病到县里、省城看病以及请各路“神仙”看病的事,前前后后、点点滴滴说了一遍,完了苦着脸说:“我不知道上辈子倒了什么霉,山花也不知前一辈招惹了谁,让她躺下动不了身,我这几年的积蓄全部捐给鬼神了,这还不知透明,山花的病也不知到底能不能好了。”

表哥长长地吐了一口烟,埋怨陈文才说:“家里出了这么大事,为什么不早和我说一声呢?”

陈文才觉得可笑:“你一不是能看病的医生,二不是能驱神鬼的先生,和你说有什么用呢?”

表哥嘿嘿地笑了:“这你就是低眼看人了。别看你表哥是一介百姓,可也算是行走江湖见多识广啊!说实话,我就是专门为你家山花的怪病来的。,’

“是吗?”陈文才有点惊奇。这个表哥和自己已多年不来往,听说在外面也是哄哄骗骗,到处游荡,没有正事,别让他给骗了啊!不过不管怎么,总归是一家人啊,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他总不会哄骗处家人吧。想到这里,他勉强陪着笑脸说:“你有什么办法说说看。”

表哥说:“我能有什么办法,只不过是可以给你介绍一个人,保证此人一到,山花病除。”

“你说的这个人是谁,他在哪里?”陈文才心情急切,两眼放光。

表哥吐了一串烟圈,缓缓地说:“这人就是大名鼎鼎的‘一炷香’啊,你就没请他来来给看看?”

陈文才有些泄气,这个“一炷香”他也听人说过,他给人看事,只点一炷土香,就能与香头对话,旁人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说句实话,我已被各路神仙日弄怕了。”陈文才叹了口气说,“现在不知道该相信谁。”

“真是山里人呀!”表哥笑话他说,“不怕说你见了多少神仙,可没有一个真的。不是我吹牛,你亲眼见一回,不信也得信。起初我也不信,但我家里的一点日怪事让他摆治好后,我俩就成了朋友。告诉你吧,你想见人家,还指不定人家见你嘛,一天忙着呢,找他的都是当官的,天天都是高级小轿车接来送去,县里的、市里的,就连省里的当官的都不远千里来找他问事呢。”

神仙看病(14)

“香头”答:“可以,请两位老仙先说她们各自立掌陈门案仙的理由吧。”

“玉皇爷”和“老母仙”给人上了一辈子“神”,自己却还从来没缘份跟“仙家”说一句话,如今听得香头上的“观音”说话,心头一阵紧张,但脸上却十分镇静。“老母仙”自持“仙龄”大,资格老,想先观察观察再作决定。“玉皇爷”听柳四果说了情况,心里不大服气,不想丢脸,所以听完“观音”的话,就头顶红布,一马当先,依旧唱起了调子:“玉皇降临几十载,安神定位消祸灾。陈门仙家共七位,掌案就是黑虎神。黑虎本为山中王,驱邪除妖守陈门。六位仙家紧随后,团结一致保安康……”

“老母仙”冷笑着上前唱道:“千年老母振精神,打马万里到陈庭。五十年前我当政,陈门立下黑狐神。几十年来很安定,家宅平稳人精神。只为黑虎篡了政,家道不安起烟云……”

“玉皇爷”怒道:“掌案就是黑虎神,黑狐他算哪家星?老母不可信口编,安错可要出人命……”

“玉皇你才瞎诌经,乱指黑虎篡逆神,今日不把你赶出门,恐怕以后为害人……”

“老母仙”怒气冲冲动了真。

“你瞎说……”

“你害人……”

两位仙家撕破了脸皮,吵得一塌糊涂,不可开交。

众人见“仙家”如此模样,也就不再有所顾忌,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歇了半天的“一炷香”咳嗽一声,全场慢慢静下来。他又开始问“香头”:“观音观音,我已经都清楚了,现在两仙各执一词,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总有一个是没理,你说怎办?”

“香头”说:“写,你们三个各写各的,把七位仙家都列出来,把掌案神标明,一对照不就有了。”

众人点头称是,陈文才急忙给三位“神仙”找来了纸笔。

写出来一对照,神了,“老母仙”和“一炷香”写的居然一字不差,而“玉皇爷”写出来的名单,有四个和他们不一样,掌案神依然写是“黑虎仙”。

这一下,“玉皇爷”坐不住了,勃然大怒,拍脚打手,也不唱了,指着“老母仙”和“一炷香”尖叫:“好啊,你们两个合伙欺负我,我不服气,我要到老佛爷跟前告你们……”说着起身就走。陈文才急忙劝她消消气,吃了饭再弄车去送她,她理都不理,摔门而去,柳四果俩口子急忙追出去。

“一炷香”问:“‘玉皇爷’已经走了,现在是不是按照‘老母仙’原来的安排,把陈东主的仙案立起来?”

“香头”说:“虽然你们两个掌上暗合,但仙案上有几位仙家也存在问题,你们两个讨论一下,来个优化组合,有能力的排上去,有问题的拿下来,保证以后再不出事。”

“一炷香”和“老母仙”就遵照“观音”指示行事,又让陈文才烧了一大堆各色“仙衣”,吩咐忌门一百天。

吃罢饭,天就快明了,“一炷香”和“老母仙”也要归家了。表哥悄悄支把陈文才拉到一边问:“你给‘一炷香’准备了多少谢礼?”陈文才怯怯地问:“你说得多少?”表哥说:“打在别人名下,两次最少也得两千块,看我的面子,打个折吧,你就给他一千五吧,有什么我和他说,保证没事。”

陈文才为难地说:“‘老母仙’这里也得几百块,谁能想到这么贵呢?我现在手里只有五百块钱。这样吧,你跟他说说看能不能少些,这还得等我借回来给他送,要不你暂且垫上,就当我借你的,日后一定还你……”

表哥很不痛快:“可是我也没带呀,你叫我如何打发‘一炷香’?你都看到了,这可不是一般人啊!”

正在为难,或听得柳四果在屋里丢心断气地喊:“文才文才你快来,花儿她快不行了……”

文才一听,顾不上再和表哥讨价还价,转身就往屋里跑。只见山花脸色苍白,嘴唇青紫,浑身发冷。郝能行和柳四果俩口子悲悲怜怜,长一声短一声地叫着山花的名字。陈文才当下就懵了,不知如何是好。正好表哥也急着进门来看,怒火冲天的陈文才以为他还是来追要“谢仙”钱的,气忿忿地大声喊到:“‘一炷香’呢?‘老母仙’呢?仙案弄清了,怎么病越来越重了?你们那神通呢?”

这么一喊,在另一屋里的两位“神仙”才如梦初醒。“一炷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通通通磕了十二个头,就燃起香头急急问道:“观音观音,内东主现在什么情况?请你老人家快快明示。”“香头”迟迟没有声音,急得他又急忙爬下开始磕头,一边磕一边嘴里念念有词,谁也听不清他念叨些什么。

这边的“老母仙”也开始请“神”,又目紧闭,嘴上就唱开了:“老母我的仙案虽弄清,只是众仙争不停。陈门赶紧排香案,二十四身仙衣献众神……”

正在众人手忙脚乱这时,闻声而来的陈老中医进着院门大喊一声:“你们都给我住嘴!”

“一炷香”吓了一跳,倒在地上,慢慢爬起来坐在地上默不作声,“老母仙”也停止了她的“歌唱”,睁开了双眼。众人吃了一惊,不知这陈老中医哪来的胆量,一声断喝镇住了两位“大仙”。陈老中医顾不上这些,快步走进山花所在的屋子,上前看了看,果断命令:“文才,快拿针来!”

陈文才如梦初醒,立即拿来了针灸针。众人屏住呼吸,集目观注,整个大院里静得可怕,连地上掉根针都听得见。只见陈老中医在山花的“虎口”穴刺下一针,在“人中”穴刺下一针,在“足三里”穴刺下一针,然后把三根细细的银针轻轻一捻,就听山花“妈呀”一声,缓缓地睁开了眼……

正在这时,电话铃突然急促地响起来,陈文才接过一听,原来是北京那位朋友打来的,他说:“文才,山花的病现在怎么样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一个国内顶级的医学专家看了山花的病历,他正在研究这个课题,已经有了很大进展。刚才他给我打电话,让你立即带病人到京,医院将为山花进行免费试验治疗……”

陈文才怔怔地听着,紧绷的脸上缓缓放开,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听起来是那样尖厉古怪,令人毛骨悚然,把屋子里的人吓了一跳。众人正在疑惑,只见陈文才突然跳将起来,抓起桌子上供的一切东西狠狠地摔在地上,把手一挥,歇斯底里地大吼了一声:“滚!”

“一炷香”和“老母仙”,还有陈文才的表哥浑身一怔,顾不上收拾自己的东西,惊惶失措跌跌撞撞地跑出屋门,跑出大院,跑向那深不见底的黑夜中。

陈文才抓起桌子上所有的有关“仙家”的东西,一股脑堆在院子里。然后毫不犹豫地划亮一根火柴,漆黑的夜色顿时被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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