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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女瓶

发布时间:2015-06-01   点击次数: 
导读:淑女瓶 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媳妇 那时金嫣红十六岁。 十六岁的女孩子是灌满浆的玉米粒,圆润润,晶莹透亮,咬开一看,里面一兜水啊!鲜嫩,脆生生,甜丝丝的。金嫣红身材窈窕,

淑女瓶

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媳妇

那时金嫣红十六岁。

十六岁的女孩子是灌满浆的玉米粒,圆润润,晶莹透亮,咬开一看,里面一兜水啊!鲜嫩,脆生生,甜丝丝的。金嫣红身材窈窕,腰肢扭得也好,标准的美人胚子,让人看见了就想咬一口!

金嫣红是鹿鸣镇刘仙芝未过门的儿媳妇。刘仙芝在鹿鸣镇开了个百货门市部,名字就叫“刘仙芝百货门市部”。刘仙芝儿子叫杨新辉,很腼腆,见人说话面带笑,没有男孩子的大嗓门和粗野,像个大闺女。金嫣红说话慢声细语,蚊蝇哼哼一般。人们都说这两人真是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

金嫣红和杨新辉订亲时,杨新辉高中刚毕业,学习成绩一般,没能金榜题名。家里人说再复习也没有什么意义,就结束了学生生涯。他爹在外面做生意,他跟着爹跑。平常日子,总是刘仙芝一个人在家打理。和金嫣红订亲后,刘仙芝说既然是自己的儿媳了,就来帮忙吧。金嫣红在家闲着也没有事做,正打算进城找活干呢,就理所当然地来了。

金嫣红家在鹿鸣镇西边柳水河村,颍河边上,距离鹿鸣镇五里地。金嫣红白天在这里营业,晚上回柳水河。后来,刘仙芝说每天来回跑着不方便,想让金嫣红住在刘仙芝那里。金嫣红父母琢磨着反正早晚都是人家的人,住就住吧。金嫣红就提前人住到刘仙芝家了。

暮春后下了一场雨。雨后的阳光格外灿烂,空气也清新。金嫣红在门市部里忙活了一阵子,没有顾客了,阳光便闯进来,呼喊她。不出去和阳光亲热一会儿,实在有违阳光的盛情。她满面含笑,要出去看看雨后的阳光。

金嫣红身材修长,胸脯发育得咄咄逼人。那天她穿了一件大红毛衣,站在雨后的大街上就像一棵熟透了的红高粱,格外扎人的眼。

村里无赖张鼬姘在城里住了好些天,那天回来了,纠集一群爹娘管不了的狼娃子们在街上撒欢儿,看见了金嫣红。张鼬姘惊叫道:“谁家的妹子这么漂亮!”有人就说是刘仙芝的儿媳妇。张鼬姘咽下一口唾沫,说:“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有人调侃说:“你能搞到手?”张鼬姘再咽下一口唾沫,说:“小看我不是?谁敢打赌?”狼娃子们嗷嗷叫着起哄。金嫣红听见这话,扭头回了门市部。

金嫣红人还没坐稳,刘仙芝从外面回来了,一身的阳光。金嫣红发现她怀里抱着个瓷瓶——下面一个葫芦肚子,上面是高高的脖颈,像女人那一抹粉颈,挺拔修长,落落大方;通体为淡淡的青色,上面密布着点点枣红色的斑纹,恍若深秋旷野里成熟了的柿子,意境幽远,趣味盎然。

刘仙芝把那个瓶子放到柜子上,说:“这是淑女瓶,是我朋友送的。”钧镇那家钧窑厂的女老板和刘仙芝是好朋友,那天,老板看到金嫣红,眼睛里闪过一丝惊喜,失口吟诵出“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诗句来,赞扬刘仙芝有眼力,她儿子好福气。今天刘仙芝去她那儿,她就送了这个瓶子给她。

金嫣红想起那天的事,不由脸红了。

第二天上午,金嫣红正在营业,张鼬姘来了,“拿一盒帝豪烟。”张鼬姘色迷迷地嬉笑着,盯着金嫣红,眼睛里火苗要蹿出来,恨不得喷到金嫣红脸上。金嫣红对他很反感,随手拿了一盒烟丢在柜台上,什么话也不说,眼睛看着门外。张鼬姘没有拿烟,鼻子哼起来,说:“噫,你咋这样儿?这是对顾客的态度?顾客是上帝啊!”金嫣红也不吭声,借故走到一旁,随手拿起一本书胡乱翻起来。

张鼬蛢一见,心里的火苗往上一蹿,高声叫喊:“老板娘,老板娘!”刘仙芝在后面洗衣服,听到喊声跑过来,看是张鼬姘,忙赔上笑脸。宁可得罪十个君子不可得罪一个小人。张鼬姘不只是小人,还是赖皮。“哟,这不是鼬蛢,有事?”

张鼬姘叫嚣道:“这个妮儿服务态度太差劲,把她辞了吧。顾客是上帝,对顾客冷冰冰的,影响你的生意!”

淑女瓶(2)

金嫣红感到很委屈,想分辩,刘仙芝踩了一下她的脚,赔笑说:“她才来,不认识你,别和她一般见识啊。走吧走吧。”

张鼬蛢瞪眼说:“我就这样走啊?”

刘仙芝推着他说:“走吧走吧。”

张鼬蛢顺势把香烟塞进腰包里,气哼哼地嘟囔道:“嗯,要不是看在老板娘脸七,今天的事情不能罢休。”

金嫣红泪水没了魂似地流下来,说:“他钱还没给!”刘仙芝使个眼色,不让她说话。等张鼬蛢走远了,刘仙芝恨恨地说:“不就一盒烟,全当喂狗了!”刘仙芝到门口,看看张鼬姘走远了,回到金嫣红跟前,轻声介绍了张鼬姘。

张鼬蛢是张新圈的儿子。张新圈是开煤窑的,发了横财。天地万物总是有个缺陷,张新圈有钱,却没有儿子,五个闺女。张新圈看着烦,送给别人两个,家里还有三个。怎么办,继续在老婆的肚皮上深翻土地?老婆也疲倦了,就是把肚皮捣破也生不出儿了来。老婆同意他借腹生子。他就在外面找了一块地,播下种子,得了这么一个儿子。张新圈对老婆说是一个打工者生的,其实外边人都知道是饭店小姐生的。

张鼬蛢上到小学三年级,老师、校长、学生家长经常找到家:拽女学生头发,砸烂学校玻璃,用刀子把学校树皮剐了。有个女教师是张鼬蛢没出五服的姑,在厕所解手,他去偷看。他姑把他脸打得肿成了发面馍。张新圈一气之下,让他结束了学生生涯。他年龄又小,就这么-<卜儿子,张新圈看得比祖奶奶还要金贵,平常也是舍不得弹他一指头啊。张新圈的老婆知道这不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也不连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混。

自打买烟后,张鼬蛢经常来,也不都是买东西,来了就东扯葫芦西扯瓢。说着话,眼睛不时瞟着金嫣红。一听说他来,刘仙芝就放下手里的活,赶忙过来陪着说话。后来刘仙芝对他的到来形成了条件反射,就像听说日本鬼子来了一样!刘仙芝也看出他的意图在金嫣红身上,恨得真想抓一把狗屎糊他眼上。刘仙芝男人家也是鹿鸣镇的,是个大户,势力众。那天她男人回来了,她告诉了男人。男人说:“宰了他!”刘仙芝瞪男人一眼说:“废话不是,你能宰他?打蛇不死,反会被蛇伤!”刘仙芝想要考虑一个万全之策,既教训了他,还不能让他以后再来找事。刘仙芝骂道:“死了便宜他,让他中风得瘫痪,不死不活!”后来这话不幸言中,让金嫣红刻骨铭心。

左想右想,刘仙芝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金嫣红和杨新辉结婚。于是刘仙芝就开始张罗着给他俩办事。

不巧,金嫣红妈病了。打信来让金嫣红回家照料。一晃就是十多天。病好后,她妈说想去看看妹子——金嫣红二姨。二姨家那里也有一个集市。姨家在集市上开了一个杂炣店,颇有些名气。

金嫣红便陪她妈去了二姨家。

妈和姨在家里说话,店里忙,中午让金嫣红去帮着照料。忙完后,金嫣红打扫了卫生,也没有事做,掂把椅子坐门口,看街上的行入。这个时候街上行人也不多,零零星星。

正无聊着,一辆面包车开到杂炣门口,从车上下来两个男人。金嫣红一见,其中一个就是张鼬蛢,裤子褪到肚脐眼下面,一看就是一副流氓像。张鼬姘个子矮,右腿还有些跛,走在路上就像狗被打折了腿一样。肤色黑红,就像卤猪肉蘸了酱油。

张鼬姘眉头一扬,叫道:“哟呵,跑这儿了啊!我说咋找不到了呢!”

金嫣红躲闪不及,把脸扭向一边。金嫣红姨夫出来,把张鼬姘迎进店里。张鼬蛢从金嫣红身边经过,假装没走稳当,趔趄一下,想撞金嫣红。金嫣红忙闪了一下身子,没有被撞着。张鼬姘说:“要两碗杂炣!”金嫣红姨夫忙到后面去做。一会儿金嫣红耳朵里传来细微的说话声,像耗子那样吱吱叫。她扭了一下头,瞥见张鼬蛢和那个人头对着头在说悄悄话,一边说还一边偷眼看金嫣红,像两只耗子咬嘴一样。金嫣红料到他们在说自己,扭过头不再看他们。

淑女瓶(3)

一阵响动,那个人起身到外面,拉开了车门。张鼬蛢到金嫣红身边,说:“你不在鹿鸣镇干了?”金嫣红抬一下头,没有说话。张鼬姘突然伸出右胳膊拐着金嫣红的腰,那个人上来抬着金嫣红的腿就走。金嫣红几乎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弄到了车上。哐当一声,关上车门,一路飞奔。张家在城里买了几套房子,张鼬姘把金嫣红拉到城里的房子里,强奸了。

“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媳妇!”张鼬姘提上裤子得意地说。

金嫣红父母在最初的惊愕之后,不知道该怎么办。“吆喝出去丢人啊!”金嫣红爸仰脸看着天,报案也白搭,张鼬姘的名声那是顶风臭八百里啊,枪毙不了,出来后还不和出过国留过学一样,更加嚣张。这么想,便觉得还是大事化小为好,闺女一辈子的事情。

就这样,金嫣红成了张鼬姘的媳妇。

警察出示了他们祝贺的证件:拘捕证

金嫣红和张鼬蛢住在了城里。

金嫣红在乡里初中上的学,毕业后就下学了。她是个腼腆的孩子,很少进城,从来没有想过将来会成为城里人。现在却成了城里人,真是有点天方夜谭的味道!住的是楼房,还有一辆很破的昌河面包车。再破也是车!这一切都是金嫣红过去没有想过的,也是不敢想的。她爸妈曾经来这里看过,对这里的一切都很满意,闺女算是上错花轿嫁对家吧!人啊,这一辈子谁也不知道自己走向何方——都是为了一张嘴,有口饭吃,喂饱肚子,穿上像样的衣服,在人前显身扬名!

金嫣红一直高兴不起来。张鼬蛢结识的都是些游手好闲、打打杀杀的人,每天和这些人一起,不是喝酒就是打架。晚上有时很晚才回家,白天又不见人的影子。金嫣红说:“你就不能呆在家?”张鼬蛢一听就火了,吼道:“老子要你管!”

金嫣红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惹他骂,心里直想哭,“为啥骂我?”张鼬姘血红着眼睛,吼道:“老子就是骂你了,咋着?我的事情以后少插嘴!”金嫣红长这么大一直是温柔柔的,见人说话面带笑,没有被爹娘骂过,也没有被老师批评过,咋就被这个还不是自己男人的男人骂呢?有人说过,男人结婚前是孙子,对女人百依百顺;结了婚是儿子,学会顶嘴了;结婚后是老爷,开始发号施令了。对于金嫣红来说,张鼬蛢始终都是强盗!

金嫣红和张鼬姘的婚期定在农历七月初九。

张新圈在鹿鸣镇是个人物,他儿子结婚是不能含糊的,便包下了白云悠悠酒店。

七月初八晚上,金嫣红在嫦娥奔月婚纱摄影城化过妆,坐车回到柳水河。第二天等待新郎官的到来。柳水河的大街上早就站满了人,像迎接皇帝巡幸一般。人们更多的是想看看这个传奇式的新郎。在柳水河村的历史上,在柳水河方圆左右村子的历史上,还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事情,人们引以为稀奇。

张鼬蛢的小车到了金嫣红家门口,人们这才发现,“这兔孙咋看像一块酱肉啊!”有人接口说:“小姐生的!”

金嫣红被拉到了白云悠悠大酒店。在人们的等待中,婚礼开始进行。关键时候出现了精彩的一幕,几个警察进来,还有人以为是送贺礼的。警察出示了他们祝贺的证件:拘捕证。张鼬蛢涉嫌强奸,被带走了。就像摄影师在摁键的瞬间,出现了故障,一张原本美好的照片成了缺憾!

金嫣红昏过去了!人们千呼万唤方才醒转过来。三天后,金嫣红回了娘家。这个消息不亚于当初她被强奸,其轰动效应绵延十多年而绕梁不绝!柳水河那个小村子沸腾了。金嫣红爸妈几乎没法在街上走路!

金嫣红没有去探望张鼬姘。金嫣红后来生下一个男孩子,公爹张新圈为她请了保姆。保姆来时没有带铺盖和洗刷用品,一切用品都由张新圈准备。保姆有个爱好:烧香!县城东街有个城隍庙,保姆每月初一、十五都去那里烧香,这是张新圈特批的,谁都不能阻挠。保姆去烧香金嫣红也跟着去过,保姆烧香时样子很是虔诚。保姆很勤快,照看孩子,洗衣服,上街买菜样样抢着干。这让金嫣红又很高兴。金嫣红和她聊天,问她是哪个乡的人,保姆说她是外地人。金嫣红听她口音却是本地人。不管是哪里人吧,她对这个孩子却是很上心。她还劝金嫣红去监狱看张鼬姘,金嫣红不去,她就自己去了。她说:“年轻啊,四十岁以后都老实了!”

淑女瓶(4)

一年后,张新圈花钱买通关节为张鼬姘办了取保候审。出了狱的张鼬姘几乎就没有停歇,当天晚上他的一帮狐朋狗友就摆下酒席为他接风,一直喝到酩酊大醉才被搀回家,四仰八叉躺在床上,大呼小叫。保姆忙去倒了水端过来,让金嫣红递过去。金嫣红递过去,张鼬蛢没有端好,茶杯掉地上摔碎了。张鼬蛢勃然大怒,叫骂着要打金嫣红。跟来的人忙上前去拉劝。张鼬蛢由于酒精的作用,头重脚轻,跌倒地上,被人们抬起来,瘫倒床上。

这些人走后,金嫣红要清扫地上的脏物,保姆忙接过去清扫。保姆清扫着地,满面赔笑地看着金嫣红,说:“别和他一般见识啊,喝醉的人,啥都不知道啊。”

金嫣红本来就是个不爱说话的人,现在遇到这么一个人,真是没有办法。多亏保姆,能够体贴金嫣红,能够为金嫣红说宽心话。保姆让金燕红的生活丰富起来,活跃起来。金嫣红也有了欢乐。

要在解放前,该叫我“少爷”才对

张鼬姘不是喝酒就是打架,就像吃饭一样,成了生活的一部分。有时是他打着别人,有时是人家打着他。这里说的“打”,包含着用刀砍,棍棒打。金嫣红觉得这样的日子如同在刀尖上过似的,每一天都不容易。金嫣红总是想回娘家,娘家的条件不如城里,但那里安全,安静。那天,金嫣红回了柳水河。保姆没有跟着走,说要伺候张鼬姘。

回到柳水河后,每天由妈照看着孩子,她可以到街上和一群兄弟姐妹们玩玩麻将。柳水河村后面是颍河,这里地势低凹,一条石板桥横过去,就是另一个村子。河里种满了柳树,小时候每到春天,她都来这里掐柳枝吹横笛。她还和妈一起来河里洗衣服。现在她又回到了柳水河村,又到河里洗衣服。洗着衣服说着笑话,仿佛就是昨天。时光真是如流水啊,眨眼间的事情。

那天,她在河里洗衣服,接到保姆打来的电话,说明天是张鼬蛢的生日,要金嫣红回去。金嫣红恍然大悟,她早把这件事给忘了。保姆便责怪金嫣红,咋能把这事给忘了?金嫣红不仅是忘了他的生日。甚至想忘记他这个人。

金嫣红回家收拾了衣物,等着张鼬姘来接。妈说:“回去后高兴点,别老是冷着脸。”金嫣红是快乐的,她总是以微笑面对人们。可自从进到张鼬姘家之后她的微笑消失了,她忘记了微笑。她在张鼬蛢面前只能是等待训斥,诚惶诚恐,哪里还有微笑可言?妈的提醒让她很为难,她不知道怎样笑!

太阳要落山了,余辉斜射在颍河里,河面上浮动着点点金光。时不时有一辆农用车从村子里奔驰而过,荡起层层烟尘。老太太们抱着孙男孙女们说着笑话。张鼬姘开着车接金嫣红来了。保姆也来了,从金嫣红怀里接过孩子,亲热得好像自己的孙子一样。“哎哟,我的宝宝,想死奶奶了!”保姆把孩子递给张鼬蛢,张鼬蛢抱着孩子亲了亲,咧开蛤蟆嘴,嘎嘎嘎笑几声,又把孩子递给了保姆。保姆又递给金嫣红。金嫣红的爸和妈都出来送,一直送到村口。张鼬蛢摇下车窗,大大咧咧地说:“回去吧!”张鼬姘从来没有叫过金嫣红父母“爸”和“妈”。总是直截了当地说话,干啥啥。尽管这样,金嫣红爸和妈心里也高兴,女婿有车啊,有房子啊,有钱啊。老头子站在一旁笑呵呵的。老太太扒着车窗说:“蛢,开慢点,别吓着孩子!”张鼬姘咧开大嘴笑道:“哎呀,我的儿子我知道!”车已经走很远了,两个老人还站在原地目送着。

张鼬姘的生日摆了两大桌,都是张鼬蛢的狐朋狗友们,让金嫣红心疼得不得了。那天,张鼬姘又喝醉了,金嫣红没有说什么。第二天,张鼬姘难得地没有出去,在家看电视。金嫣红看他高兴,试探着说:“其实没有必要请这么多人,不就是个生日,咱三口人多好!”

张鼬姘瞪她一眼,说:“花你的钱?”

淑女瓶(5)

金嫣红怯怯地说:“浪费啊。”

张鼬蛢骂道:“看看你那熊样!”

金嫣红很委屈地说:“我啥熊样儿?”

张鼬姘鼻子哼哼,说:“窝囊废一个!”金嫣红打了个寒颤,看着张鼬姘,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再说话。张鼬姘好像找到了话题,说:“你整天黑着一张脸,是咋着?谁欠你账不还了?就是个小姐,也得给个笑脸。”金嫣红说:“我不是小姐,我是你老婆。”

“嘻,还不如小姐呢!整天脸阴沉着,一点胃口都没有。”

保姆变了脸色,说:“鼬蛢,别这样对待嫣红,嫣红是个多好的女人。”

张鼬姘吼道:“闭上你的臭嘴巴,没有你说话的份。”

保姆有些恼恨,“你咋骂我?”

张鼬姘拍着沙发说:“我就骂你了,咋了?你记着,你是个保姆,我用你就用,不用就滚蛋!”

保姆愤怒了,说:“你咋这样?你爹叫我来的啊!”

张鼬蛢直起身子说:“我爹叫你来,也不是让你管我的!”

“你,你这孩子咋这样儿?”

“‘孩子’是你说的?要在解放前,该叫我‘少爷’才对!”

保姆的脸扭曲了,说:“你太不像话了,我告诉你爹!”

张鼬姘掂起拖鞋扔过去,砸在保姆脸上,“你告诉我爹去吧,去吧!你现在告诉他,你现在就滚蛋!”

“你,天啊!”保姆捂住脸哭起来。

金嫣红忙把保姆拉到另一间屋子里。保姆呜呜地哭起来。金嫣红抱着孩子,站在保姆身边,不知道怎样劝她。看着保姆哭,她心里也很难受。她希望保姆能离开这里,不再受窝囊气。哪里不能干活啊,给谁干活都得管饭啊。保姆却不愿意离开,保姆哭了一会儿就不哭了,接过金嫣红怀里的孩子,亲热起来。“我不生气,他慢慢会改好的!”

外面传来开门的声音,金嫣红出去看,张鼬姘出去了,楼梯上传来沉重的脚步声。金嫣红拉了保姆到客厅,说:“下去转转吧!”保姆抱了孩子,金嫣红跟着下了楼。

小区外面是新修的水泥路,笔直而又宽敞。绿化树把周围打扮得春意盎然。保姆很快就把被砸的事情忘记了,快活地和孩子玩了起来。

别向自己男人头上铲屎,人家笑话

金嫣红觉得自己也应该找个事做,整天闲着心里像长草一样发慌。张新圈的煤矿上她是不去的,在很远的大山里。她去了也没有自己要做的活,还是在城里找个事做,比如卖个水果,或者去服装店,或者去超市里。张鼬蛢听了,狠狠地骂了她一顿,说她老老实实看好孩子就是最重要的事,最大的事。

金嫣红便不再吭声。

在城里没有事干,还是回柳水河吧!农村是一片广阔的天地。有广阔的田野,有清清的河流,有熟悉的人们。还有鸡子猫狗。河里经常有鹅鸭嘎嘎地叫来游去。

妈高兴得走路都颠颠的。爸慌着去集市上割肉。妈慌着去地里薅菜。说实在的,闺女一直是妈家人的自豪和骄傲。女婿虽说名声不好,可家庭条件好,街上人们议论起闺女家总是用羡慕的眼光和口气,“人家闺女真是有福的命!”老两口嘴上说:“都是人家的,咱还是穷百姓啊。”话是这么说,可从内心讲,老两口心里还是高兴的。村里人背地也议论过去的事情,那些有情有义的如何?人家可是强行驾驶的,看看,不比谁过得好!

金嫣红走在大街上也是人们谈论的主角。金嫣红知道自己内心的苦处,打掉牙自己咽下去。笑容满面地和村里人说话。

这天上午,金嫣红接到保姆打来的电话,张鼬蛢领回家一个女人。张鼬蛢在外面搞女人已经不是什么神秘的事情,正常得如同每天要吃三顿饭一样。他不搞女人才是太阳从西方出来了。金嫣红拨打家里的座机,传来女人的声音,声音很不通畅,被压迫着一样,听出是金嫣红的声音,电话里的声音换成了张鼬姘的。“谁?”张鼬蛢很不客气。

淑女瓶(6)

“我。”金嫣红声音怯怯的;

“谁叫你打电话?狗东西!”啪的一声,挂了。金嫣红怔怔地举着手机,就像举着一根打狗棍,面对汪汪叫着的狗,却不敢打下去。

金嫣红搭车回了城里。保姆在楼下等候,什么也不用说,两个人到楼上。黄鹤一去不见人,空留房间乱糟糟,床上凌乱不堪。陌生女人的气味很浓。

金嫣红不能容忍,想给张鼬姘打电话,她知道一打电话遭到的还是一顿谩骂。谩骂就谩骂吧,事情总得说个清楚明白。在外面随便胡混,哪怕钻进小姐的肚子里再回回炉,也不能领到家里!她拨通了张鼬蛢的手机,里面乱糟糟的。

“喂!”她不客气了。

对方没有回音,挂了。再打,关机!

对,找他妈去!

金嫣红抱起儿子张冰下楼,打面的直奔婆婆的住处。婆婆在院子里和几个老婆婆们说话,见多天没来的媳妇登门,很是喜欢。婆婆抱住孙子,三个人到楼上。

金嫣红没好气地说:“你儿子混人了!”

婆婆好像是看一个怪人,很是不屑一顾,“你咋说这话?男人家在外面混,能不认识一个乒性朋友?”

金嫣红说:“都上床了。”

婆婆更不高兴,懊恼地说:“你按着屁股了?”

金嫣红想不到会是这样,说:“——可是,真的啊!”

婆婆很看不起她,声言厉色地说:“别向自己男人头上铲屎,人家笑话!”

金嫣红怔怔地看着婆婆,不知道该说什么!婆婆改变口气,说:“作为一个女人,要有肚量,别动不动就随便说。”

金嫣红的头懵懵的,觉得天旋地转。她不知道婆婆为什么这样说话。金嫣红抱起孩子,很狼狈地回到了属于她的家。 保姆看着她的脸,料到不会太顺利,说:“这里我也快住不下去了,是我告诉你的,他回来后不会放过我。”

金嫣红知道自己无力保护她,可又不想让她走。保姆走了,自己就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他不敢怎样你!”

保姆说:“我告诉张新圈,他得给我一个交代!”

张鼬蛢这天回家很早。金嫣红在做晚饭,保姆和张冰在地上玩积木。张鼬姘狠狠地瞪了保姆一眼。保姆装作没有看见他,只管和孩子玩。张鼬蛢到厨房揪着金嫣红的后领子,吆喝:“你去我妈那里告我了?真是找死啊!”

金嫣红正拿着铁锅铲在炒菜,被衣领子勒得说不出话来。锅里的菜在嗞嗞啦啦响。金嫣红说不出话,只能任凭张鼬蛢骂去。金嫣红不说话,张鼬姘越发生气,骂道:“憋死了?为啥不说话,嗯?”金嫣红不能自持,丢掉了炒菜的铲子,铲子掉在地上发出残忍的叫声。保姆抱住孩子过来,不敢说话,在孩子屁股上拧了一下,孩子哇地哭起来。孩子的哭声救了金嫣红。张鼬姘松手了。到保姆跟前,“你找死吧你!”保姆不说话。张鼬姘去抱张冰。锅里的菜已经焦糊了,金嫣红把菜锅端下来,到外面坐沙发上,喘着粗气,不断咳嗽,不断呕吐。

张鼬姘抱着孩子,孩子不让他抱,他把孩子放地上。孩子跑到金嫣红怀里,惊恐地看看张鼬姘。张鼬姘恨恨地骂:“老子就是包小姐养鸟儿了,你怎么着?”

金嫣红说:“咱离婚吧!”

张鼬姘冷笑道:“做梦!你这辈子就是我的女人!”张鼬蛢瞪着保姆,“你在这里干不长了。”保姆不看他,也不说话。“你给我滚!”张鼬姘咆哮道。保姆一句话也不说,嘴角浮动着微笑,好像张鼬蛢不是说她似的。

张鼬姘的手机响了,接了手机,人便出去了。

保姆拉着孩子的小手,说:“我告诉张新圈。唉,还是忍吧!”

淑女瓶(7)

离婚去,谁不去谁不是爹娘养的

孩子上小学了,保姆在这里也没有多大用处了,该走了。保姆却不走,每天拖地,洗衣服,洗孩子的,还洗金嫣红的,也洗张新圈的。和金嫣红一起上街,两个人热热闹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亲母女俩呢。其实她年龄比金嫣红的妈小得多啊。

保姆不说走,金嫣红也没法让她走。她是张新圈请来的,这事还得张新圈开口。张新圈来了,后面跟着儿子张鼬姘。张鼬姘去煤矿上班了,家里难得的安静。少了许多是非。

张新圈明确地说保姆继续在这里干,工资仍然由张新圈出。张新圈对张鼬蛢说:“好好待你姨,要像对你妈那样。”张鼬蛢什么也没有说,不在乎地把头仰起来,看着别处。张新圈又对金嫣红说:“你姨小时候被人贩子拐卖出来的,也不知道家在哪里,够可怜人的!”金嫣红能说什么?留下来就留下来吧,家里也需要她!每月的初一十五,保姆都去城隍庙里,很虔诚地烧香祷告,金嫣红在一旁看着,觉得保姆真是可笑。又觉得真是个神秘人物,不知道张新圈咋就找一个这样的人!

金嫣红想在城里找个事做,不能整天这样闲着。“你就是穷命!”张鼬姘骂道,“下井挖煤去吧!”下井挖煤是不可能的,人是要活动的,不能每天都这样啊!

保姆打圆场说:“照看好孩子就是你的最大工作!”话是这样说,金嫣红心里总是不好受。张鼬姘不说话,她也不敢再说,继续着她的日子。金嫣红觉得她的日子就像吃甘蔗,明明知道吃的是一根被虫蛀过的甘蔗,也得吃下去。甜的那一节遥遥无期,或许一辈子都是这样,在苦涩中咀嚼。

这天是张鼬姘妈的生日,在大福大酒楼摆下宴席。

金嫣红要保姆也去,她说在家洗衣服,中午随便吃点东西算了。金嫣红说要给她掂菜回来,她说啥不让掂,“人家笑话!”金嫣红看她执意不让掂,也没有勉强。

吃饭时张冰睡了。这里离婆婆家近,大家都说送到婆婆那里吧,金嫣红就把张冰送到婆婆那里。她没有事干,就看电视,她爱看韩国电视剧,没完没了的臭长,她觉得很有意思。看了一集,她又开始调台。一直没有好看的节目,饭店里也不知道进行得怎么样了。抬起头看看外面,什么也看不到。这里是十楼,被窗帘遮挡着。她去拉开窗帘,看到的是高耸的建筑和高远的天空。她想到了张鼬姘。她忽然想起吃饭时见他接了一个电话就出去了,慌慌张张的。现在也不知道又到哪里鬼混去了,肯定是在搞女人!她有种不祥的预感,抱起孩子就走。到楼下碰见婆婆上楼,和婆婆打声招呼。婆婆责怪她不该在孩子睡着的时候走。

金嫣红心急火燎地开门进屋。卧室门开着,床上两个人正在肉体交融。金嫣红把张冰放到另一间屋里,过来站在床前,目视着两个人。张鼬蛢吼道:“滚!”

金嫣红浑身发抖,嘴唇哆嗦,说:“走,离婚去!”

张鼬姘正是血脉膨胀的时候,怒不可遏,吼道:“滚!”

金嫣红不滚,“走,离婚去!”

张鼬姘吼道:“滚,找死啊!”

金嫣红说:“离婚去!”

张鼬姘抓起一件衣服摔金嫣红脸上,“离婚是你说的?你个没有本事的东西,离了婚一分钱也不给你,饿死你!”

金嫣红说:“离婚去!”

张鼬蛢跳下来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金嫣红没有哭,只有一句话:“离婚去。”

张鼬蛢气得要发疯,“走,离婚去,离婚去,谁不去谁不是爹娘养的!”

两个人就离婚了。

张鼬姘把孩子要走了,说以后不许金嫣红见孩子的面。金嫣红什么也不要,这里的房子,这里的人,这里的床,这里的所有东西都让她仇恨,痛苦,感到侮辱!恨不得马上逃脱。她空空荡荡地回到了柳水河村。那里有颍河水,有柳树,有芦苇,有红薯地,有蝈蝈叫!

淑女瓶(8)

对于金嫣红爸妈来说,这是一件丢人的事情。尽管说是闺女提出的离婚。就好像一场战争,闺女是宣战方,可是闺女没有打胜仗,伤痕累累,身心俱疲。以自己的青春为代价,赢回的是一心的伤痕。就好像是打电话,闺女是主叫方,闺女叫回了什么?片刻的荣华之后是落寞。这个事是不能对外人说的!可是这样的事不用说就传扬得满世界都知道。

爸说:“日子还得过啊!”是啊,日子还得过,日子是人过的,还得活下去。金嫣红蜷曲在家里,偶尔出门。人们都知道发生了怎样的事情,人们同情地看她的脸,表示一下关心。别人越是这样,金嫣红越是心里不好受。

保姆来了。

“你傻瓜啊傻瓜啊,将来你会后悔的!放着现成的房子不要,白白地把家产留下,不是傻瓜是啥啊!唉,还有你的孩子!” 金嫣很坦然地一笑,“比方说一根甘蔗,你为什么要吃它,是因为它甜才吃。如果你一直吃的是苦的,还能吃?吃多了要中毒而死。那一切本来就不是我的,扔了也就扔了吧,没什么可惜。”

保姆叹息道:“话是那么说,可是过日子和那个是有区别的。你就不想你的孩子?”

金嫣红抹一把泪,“苦了我的孩子!”

“唉,年轻啊,冲动啊。”保姆继续叹息,“既然这样了,就这样吧,都在火气头上,停停我劝劝鼬姘,还回去吧!”

金嫣红感到保姆的话真是太可笑了,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鲤鱼脱却金钩去,摇头摆尾还能回吗?找死啊!“别再说了!”金嫣红一颗铁钉钉在地上。

保姆怨恨地看着金嫣红,说:“想孩子的话给我打电话,啊!”

金嫣红眼里闪过泪花。

保姆欲走不舍,叹息说:“其实这个事啊你是有责任的。自己想不开啊。一个男人花了就花了吧,只要知道回家,何必较真!”

金嫣红感到意外,说:“现在是新社会,不是旧社会,三妻四妾。人是要有道德的。”

保姆很有些看不起金嫣红,说:“社会上这样的事情还少?”保姆说得不错,前些天电视上有个节目,说的是某地几个大款招聘二奶,应聘者竟然众多。有些女孩子家长专一陪伴,唯恐女儿应聘不上。他们村里就有一个女孩子给人家当二奶,人家还生活得其乐融融。

金嫣红说:“可是,我不允许!现在是新社会,是中国,不是旧社会,也不是国外。人也不是畜生,想和谁交配就和谁交配!想在哪里交配就在哪里交配!”

保姆不再勉强,争论也只好像篮球场上的比赛,不用吹哨,暂停!

女人怎样才能成为女人,才有味道

人们的眼光就是刀子,把金嫣红的肌肤都剥落了,只剩下骨骼,嶙峋难受。人们的问候与其说是关心,还不如说是怜悯、施舍,也有看笑话的成分!父亲是个爱说话的人,沉默寡言了,在人前走路矮半截的样子。妈是从小没有爹妈的人,受尽了苦难,说:“想开些,慢慢就过去了。”

农村土地越来越少了,也没有什么事可做。金嫣红觉得还是应该出去干活,散散心,也要养活自己。金嫣红的哥嫂都是下岗工人,下岗后去广州打工了。妈让她去广州,哥也同意让她去。她心里惦记着儿子,不能离开。广州太远,看不到儿子。保姆说过,只要她想儿子了,她就能满足她。

金嫣红想起了那个钧瓷艺人,她在刘仙芝家见过她,钧瓷艺人对她的感觉很好,说有空让她去钧镇玩。妈说人家这是一句客套话,不能当真。金嫣红承认是客套话。她感觉到钧瓷艺人对她的喜欢是发自内心的。

妈同意去看看隋况,“好歹打个电话啊!”

金嫣红去了钧镇,找到了刘仙芝的朋友,那个钧瓷艺人。“缘分缘分啊!”老板抚掌大笑。老板让她在展厅里看,认识钧瓷作品。金嫣红也见过钧瓷,那只是在电视上,在大街上,浮光掠影。现在置身于钧瓷的海洋里,真是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满眼的珠圆玉润,满眼的珠光宝气,满眼的姹紫嫣红。好几天她脑海里满当当的,晚上睡觉都梦见抱着钧瓷。

淑女瓶(9)

金嫣红发现了淑女瓶,和刘仙芝家那个不同的是,刘仙芝家那个是圆而光滑的敞口,这个是曲折的敞口,像荷花的边沿,给人以灵动的美感。老板说,这叫荷口淑女瓶。还有不同的是,这件钧瓷作品通体玫瑰红。近距离端详,上面有如丝如发的纹络,丝丝缕缕飘逸潇洒,更增加了她的灵动。在灯光的照射下灿烂耀眼。

为什么刘仙芝家的色彩和这个不同?金嫣红提出她的疑问。

女老板笑道:“入窑一色,出窑万彩,是钧瓷的本质。世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件钧瓷,她的釉色取决于窑变,因此又说钧无二。”金嫣红似乎灵光开片,满面喜色,抱住淑女瓶亲了亲。

老板让她做了钧窑厂的形象代言人。金嫣红想起电视上那些广告,那些女人,那身姿,那肤色,那语言,是自己能够相比的?“事在人为,一切事其实都是一层窗户纸,捅开了,不过如此,也不是什么登天的难事。一切听导演的就好了。”

美意难违。金嫣红只好答应试试。钧窑厂邀请来了电视台的人。导演一眼便选中了淑女瓶,让她抱住这个瓶子。导演设计好的话和动作,照着做就可以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在导演的反复矫正下,广告终于拍完了。金嫣红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满身汗水,满脸通红,像熟透的红苹果。只是不知道上电视后会是什么样子,丢人不丢人!

第二天晚上,老板告诉她,晚上可以看当地电视广告。金嫣红早早吃过饭,就坐在电视机前,等着看电视。广告是在八点以后才开始。先看了一会儿新闻,然后是其它节目。在焦急的等待中,终于等到了广告节目。第一个就是钧窑的广告,金嫣红看到了自己的形象,高兴得一下子捂住脸,张开的嘴都无法合拢。她看过那些明星们的广告,觉得他们很美,一直惊叹她们的身材,她们的肌肤。现在看了自己的形象,才觉得自己真是很美啊!可惜遗落人间无人识啊!老板不失时机地说:“艺术来源于现实,不是凭空杜撰的。女人怎样才能成为女人,要结婚,要生孩子,生过孩子的女人才是真正的女人。有味道!”

老板仍然是意犹未尽,“如果是艺术大师对你进行包装,和那些大腕儿们相比,毫不逊色。”

金嫣红快乐地捂住脸,“我?我怎么能和人家相提并论!”

老板说:“包装,一切都是包装。三分本色,七分包装。”

金嫣红慌乱地说:“不,我还是做普通人吧!普通人好,平安,平安是福啊!”

老板笑说:“你不能正视你的资源啊!”

钧窑厂里还有两个小姑娘,十五六岁的样子。第二天上午,金嫣红和这两个小妹妹在讨论关于广告的事情。两个小妹妹都说金嫣红的形象实在是太美了,可以和那些大腕们相媲美,只是缺乏包装。大家都感叹,人啊,谁比谁差?差到哪里,差的是机遇!

来客人了。三个人迎出去,是张鼬蛢!将军肚昂扬起来了,就像他的光头。裤子向下掉得又多了,几乎穿不上。脸上的横肉也多了,就像红薯蒸熟了一样,发福是发福了,却是不好看。浮肿!车也换了。张鼬蛢不屑一顾,“哼,出息了!”金嫣红躲之不及。

张鼬蛢在展厅里转悠,似乎也没有什么目标,只是转悠,对哪个都不感兴趣。金嫣红和两个小姑娘就站在那里,看着他转悠。有一个小姑娘上前去,想讲解一下,张鼬蛢鼻子耸耸,“球,不过是一把泥。”金嫣红赶忙过去,把那个小姑娘拉到一边。张鼬蛢说:“你信不信,我把她摔了!”金嫣红吓得不敢再说话,小姐养的人,什么事都能做出来。张鼬姘并没有真摔,在屋里转悠转悠,到金嫣红跟前,说:“你出来。”金嫣红几乎没有迟疑就跟出去了。其实她不想出去,但她的脚不听使唤。

“你被包养了?”

淑女瓶(10)

“你!我不许你侮辱我!”

张鼬姘对金嫣红的发怒感到可笑,鼻子哼哼,说:“你上不了天,我只要听说你和谁结婚,要了你的命,杀你全家!”说完拉开车门上了车,伸出光光的乌龟头晃晃,“我还来找你,天天来!”车已经走很远了,金嫣红还呆呆地站在那里。

金嫣红不想给别人带来灾难,对老板说了实情。老板惊愕之后,说:“他不敢怎样你!”

金嫣红摇摇头,说:“不,你不了解他!”

老板的眼里流露出可怜,说:“你只管在这里干吧,真的没事,他不敢在这里撒野!”

金嫣红执意要走,老板叹息一声,把淑女瓶送给她,作为纪念。

她面对的不是一桌美味佳肴,是一堆烂白菜

妈告诉她,张鼬蛢现在已经是五个老婆了。一个有驾驶证。那四个是公开的地下工作者。前一个生下一个带把儿的。后四个生下的都是蜜食罐儿。

在柳水河村蜗居两个月后,金嫣红在城里一个水果超市找到一份活干。白天上班,晚上千到很晚,没有地方住,租房。爸咬咬牙,借钱为金嫣红买了一套二手房。这样,金嫣红在城里终于有了一个窝儿。

金嫣红的房子在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为的是安静。那天中午她下班后回家,洗罢脸,听到有人敲门。她在城里没有亲戚,也没有熟人,谁会敲门?她开了门,是张鼬姘。

张鼬姘又去了钧镇,没有找到金嫣红,回了县城。那天张鼬蛢开着车在街上走,无意中发现金嫣红在卖水果。张鼬姘在县城也是出了名的,哪个超市他不熟悉?“真狡猾,从钧镇窜到城里,我还是找到你了。”

金嫣红没有让开。张鼬蛢挤进屋里,四处嗅一遍,说:“狗窝。”一屁股坐沙发上,“我还当你从人间蒸发了呢!多少钱?”

金嫣红不知道他问什么,也不好回答。张鼬姘瞪着她,问:“你聋了还是哑巴?我问你话呢!”

金嫣红怯怯地说:“问什么?”

张鼬姘说:“这狗窝多少钱?”

金嫣红不想回答,想想还是说:“四万。”

张鼬姘说:“也就是狗窝才值四万。”

“这是我自己买的,好赖我住着舒服。”

“卖了!”张鼬蛢强势地说。

金嫣红说:“为什么?”金嫣红敢问为什么,翻天了,张鼬姘生气了,喝道:“住大街上。”金嫣红不看他,看着梳妆台。淑女瓶在那里放着,张鼬姘也看见了,瞪圆眼睛,说:“有钱了!”

金嫣红说:“老板送的。”

“被老板包了?”

“你——”金嫣红想骂,可她不敢骂。

张鼬姘过去抱起淑女瓶,说:“我摔了!”

金嫣红想上前去,到底没有。流火在眼里荡漾!她的退让反而救了淑女瓶,张鼬蛢把淑女瓶又放回原来的位置,骂骂咧咧地说:“一个破瓶子,谁稀罕。”金嫣红想起了钧窑厂老板的话,钧瓷是艺术品,只有懂得艺术的人才能识得她的内涵和价值。如果是一个白痴,和他谈钧瓷,就是对钧瓷的糟蹋!这就是所谓的缘分。

张鼬姘在卧室里转悠一圈,出来说:“走,吃饭去。”

金嫣红说:“我不去!”

“你,给你脸不要脸不是?跟我走!”张鼬蛢不容推辞。

金嫣红不情愿地跟他下楼,坐进他的轿车里。轿车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来到一个饭店里。张鼬姘点了一桌菜,让金嫣红吃。金嫣红没有拿筷子,木呆呆地看着。好像面对的不是一桌美味佳肴,是一堆烂白菜。

张鼬蛢喝道:“吃!”

金嫣红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淑女瓶(20)

怎么会是这样?金嫣红不能相信这件事情,想起和保姆在一起的种种事情,又觉得似乎有可能,心里一直拿不定主意。

保姆说得涕泪横流,金嫣红的泪水也控制不住,滔滔汩汩地流下来,“站起来吧,有话好好说啊,咋能跪着呢?”

嫣红妈去拉她,她推掉嫣红妈的手说:“你一定得去看看他。我已经为你争取了,如果你能看看他,他必须给你一套房子。”

金嫣红慌忙说:“姨,这不成了一种交换?我不需要。”

保姆说:“不,这是你应该得到的,你才是他们家的掌门人。你当初走的时候他们什么也没有给你,他们对不起你,他们欠你的,你必须得到。”

金嫣红抓着她胳膊说:“姨,现在我什么也不需要!别说了!”

淑女瓶掉在地上,跌得粉碎

张鼬姘在床上躺着,整个人都变形了,瘦骨嶙峋,像个魔鬼,更加令人恐惧!也像一只烧熟的麻雀,让人恶心!涎水从嘴角流出来,不断流出来。没有等来金嫣红,这让张鼬蛢更加暴躁。口不能言,身不能动,虽活犹死!

他知道欠金嫣红的太多,这是上天的惩罚,他愿意接受惩罚。他想见金嫣红一面,哪怕仅仅是一面。十多年来,他一直都想让金嫣红主动给他打一次电话,一直都想听金嫣红说话,慢慢地说话,柔柔地说话。可是金嫣红就不打他的电话,更别想听金嫣红一句柔柔的话了。现在已经这样了,金嫣红仍然是不肯来看看他!上天不给他这个机会,金嫣红不给他这个机会。他想哭,哭不出来。想骂,骂不出来。他想起了他的那些女人们,都是白眼狼,贪图他的钱财。现在一个个都不照脸,躲的躲,藏的藏。

保姆坐在他身边,恨且可怜。张鼬蛢的脸急促抽搐起来,嘴角激烈地翕动,涎水流下来。好像想说话,却说不出来。后来含糊不清地嘟囔着,情绪非常激动,好像是哭。

保姆放声哭起来!

在广州的哥哥打来电话,催金嫣红换个环境,去散散心。

儿子张冰打来电话,让金嫣红去看一眼张鼬姘,满足一下他临死前的愿望。这不是地毯式轰炸?逼宫?金嫣红几乎不能忍受这种轮番轰炸了,走吧,一走了之。金嫣红收拾了行李,坐上了去广州的火车。刚上火车接到保姆打来的电话,保姆想和金嫣红再谈谈。金嫣红什么也没说,关了手机。

树倒了,鸟儿也都飞了。两个老太太赤膊上阵。鼬姘妈早已意识到了保姆的身份,心存敌意。现在看来还只有依靠这个老婆子了,她也就放弃了女人之间的恩怨,两个人轮流为张鼬姘擦屎刮尿。所有的怨和悔。包括恨,也只好埋藏在心底。

张鼬姘的情绪一直激动,嘴里嘟嘟囔囔,那样子就是骂人啊!那天出奇的温柔,慢慢地睡着了。鼬蛢妈要上街去买菜,保姆也要去,两个女人第一次一起上街。走在大街上,两个人还说了些闲话,两个人的关系也拉近了。在超市买了菜又转悠一会儿,然后回去。

张鼬蛢还在睡。

保姆下意识地叫张鼬姘,喊了几声没有反应,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忙叫来了张鼬蛢的妈。任凭两个人呼喊,张鼬姘也没有醒转来。保姆伸手去摸他的身体,已经冰凉,两个人惊讶得合不拢嘴巴。保姆失声痛哭:“作孽啊作孽!张新圈啊你个老鬼,你儿子终于找你去了!”

金嫣红从广州回来已经是腊月初八。按照我国的风俗习惯,腊月初八就已经进入春节了,天地间洋溢着节日的气氛。

张冰和媳妇在车站接着了金嫣红。媳妇已经生了孩子,金嫣红抱着孙子,几个人回到了张冰的家。

金嫣红以后就和儿子住在了一起。张冰和媳妇还要做生意,金嫣红为他们照看孩子。腊月二十三,按照风俗习惯该是打扫卫生的日子。媳妇在家里打扫卫生,嘭——声闷响。媳妇擦拭柜子碰倒了淑女瓶,掉在地上,跌得粉碎,形态各异的钧瓷残片惊慌失措地四处乱窜,散布在地上,像眼睛,像星星,眨呀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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