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跑线

　　人们爱虎画虎，连猫也沾了光，虎气十足。因为虎属于猫科，猫与它同族，血统最亲。再看背运的老鼠，形容它们“抱头鼠窜”一点不为过，时下就有这么个笑话，说一只老鼠战战兢兢到人家中行窃。一位小孩画只虎挂在墙上，那只虎画得太小了，活像只猫。老鼠一看愣住，突然风吹画动，老鼠吓得一转身，一头撞在墙角死了。
　　莫说那老鼠胆小，当下人们画虎、绣虎、塑虎，有几个人真正见过老虎呢？人们都是依葫芦画瓢照猫画虎。画家李密就是以猫为模特来创作虎画。李密从市场买回来的那只大花猫非常配合，它时尔伸伸懒腰，时尔款款迈进，再一扑一跃，李密把它画大十倍，就是活生生虎的形像。李密画的虎憨态可拘，很有人缘。每天向他求画、索画的人络绎不绝。李密每天画个不停。这天，一只老鼠听说同辈竟被一只画中的猫吓死了，心有不甘，便闯进李密的画室。果然到处是猫画，鞋尖画着猫，床邦画着猫，门上、凳上画着猫，它要把这些木偶猫、布猫、纸猫全撕烂，它朝着一只睡着的猫冲去，不巧的是，这却是只真猫，正蹲在那让李密画，它一口就叼着迎面撞来的老鼠。李密更是没放过这瞬间的情形，他笔锋一个长挑——粗尾，两个大圆括——肥腚，就把老鼠画成小牛犊，再重重几笔把猫画着大老虎，虎的气势跃然纸上，气吞万象。这幅妙笔之作在省里画展一展出，就被一位外商高价拍走。李密用卖画的钱买下郊区的一幢清静的别墅，养了一群猫，专心画他的虎画。
　　动物园从北方租来了一只老虎。每天参观老虎的人摩肩接踵。
　　当老虎从笼里放出，有人便按图索骥大喊，像，真像画家画的那样。管理员朝空中抛出一只鸡，老虎仰面腾起，扑住鸡，有人说这同李密的一幅画一模一样。其实，李密画的是猫扑蝴蝶，只不过他把蝴蝶画成大公鸡，猫画成老虎罢。
　　听说真老虎来了，李密当然不肯错过良机。这天，他花20元钱买了张门票，随身携带笔墨和一叠稿纸来写生。老虎从笼里闪出那一刻，那啸啸虎声就充斥他的每根血管，不禁颤栗、气喘。那悄无声息的迈步，虎爪饱满而锋利……李密描绘虎的每个细部特征。傍晚，人都散了，李密还在临蓦虎，他戴顶草帽，蹲在栏边，工作人员把他当成清洁工什么的，也没在意，独自锁门走了。李密抬头，老虎已被关进笼里，他翻过围栏，挨近虎身边描蓦，老虎闲目养神，那脸骨、那胡须，依旧凛凛威风！虎身后灯光亮起，李密纸上一圈，就是个圆月。李密连画了一串手稿，觉得缺少虎的动态，他上前拉开铁梢，老虎立身奔了起来。李密转身望去，老虎踱步一圈正对着他，目光幽闪，利牙森森，呼地直扑过来，李密一个翻身，迅速地勾勒下虎身笔直的轮廓。突然，他感到身后一股风灌顶而下，慌忙往前爬去，张眼一看，自己的外衣已叼在虎嘴，被利爪撕成布条；呼哧、呼哧，老虎又向他劈头扑来，李密左闪右滚，爬进了铁笼里，把门扭上。老虎见他占了巢窠怒不可遏，对着铁栅又咬又撞，李密的纸和笔还紧紧抓在手，匍匍着身子画着。
　　第二天，人们来到动物园里惊奇发现，老虎立起攀在笼外咆哮，而笼里一人赤裸上身，背上摔出青一块，紫一块，脸上被虎爪刮出道道血痕，爬在地上不停地画。直到警察把他解救出来，人们才认出是画家李密，人已疯疯癫癫了。有人说他的魂让老虎摄走了。
　　此后，画家李密的病一直不见好转，被送进他的画室后，他就学着虎的样子一扑、一跃，时而停下作画。但他的画再也卖不出去，那画上的老虎看去很瘆人。据说，那只老虎回到北方就得瘟病死了，人们都说是它的魂被李密画入了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