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跑线

　　玛丽娅抬头一看，在面前站着一个矮小的陌生人，他身穿深色的袍子，手提鸟笼，笼子里有各种色彩鲜艳、羽毛漂亮的小鸟。这些鸟惊恐万状，跳来跳去，使劲撞击笼子，企图恢复自由。这时候，从远处传来小河的潺潺流水声和森林里伐木人的锯木声。
　　她惊讶地看着这个陌生人，心里想：“他是从哪儿来的？怎么没有看见他走过来呢？不会是个魔鬼吧？”
　　那个人打断了她的思绪，说：“我想请你帮我保管几天这只鸟笼子。”
　　“你为什么要把这些可怜的小鸟关起来？有什么用？”
　　“拿到附近村子里去卖，可是，现在我先得到森林里去一趟，找金鸟。
那是最漂亮的鸟。”
　　“这我听说过，可是从来没见过。我以为，这不过是神话里说说的。”
　　“我知道金鸟在哪儿。你好好保管这些鸟，我会好好地酬谢你的。不过，要记住，假若让它们飞了，你将灾难临头。”
　　年轻的妇人想告诉他，家里事情太多，又要下地。丈夫在锯木场工作，还得给他送饭，所以，没有时间喂鸟。可是，正当她要推辞，这个陌生的矮子突然不见了。
　　下午，她丈夫回到家里，疲惫不堪。听见鸟叽叽喳喳乱叫，心里很烦，就生气地说：“这些鸟是从哪儿弄来的？吵得我都没法睡觉。”她解释说，是一个矮小的男人托她保管的。她丈夫不理睬，打开鸟笼，把小鸟全都放了。
随后，就若无其事地躺下睡着了。
　　第二天，那个人来了，问那些鸟哪儿去了。她不得不如实相告：鸟全飞到森林里去了。那人听后，气得暴跳如雷，顿足喊叫。年轻的妇人吓得跑回家躲了起来。
　　当天下午，玛丽娅在河边又遇见了他。这次，他很平静，似乎忘却了发生的一切。他向年轻的妇人告别时说：“那些鸟跑了没关系，因为，最终我一定能捉到金鸟……”
　　没等妇人回答，他就消失在密密的树林里了。
　　晚上，她丈夫没有回家。她焦急地等待着，倾听从树林传来的各种声音。
直到清晨，她好像听见悲切的喊声：“玛丽娅！我在这里……”她在附近到处寻找，不见任何人影。后来，她又到锯木场去寻问丈夫的下落，可是谁也不知道。她走遍了丈夫经常去的地方，仍未找到一点踪迹。
　　当她回到家的时候，看见屋顶上有只金色的鸟，是它在悲伤地呼喊：“玛丽娅，我在这里……”。顿时，一种可怕的猜疑向她袭来：会不会是丈夫被变成了金鸟？　　第二天，她早早地起了床，到周围去寻找。在一棵巨大的面包树旁遇见一个老太婆，她只有一只眼睛、一只手。她问老太婆看见她丈夫没有。老太婆回答说：“假若你肯把你漂亮的辫子给我，我就告诉你，他在哪里。”
　　年轻的妇人毫不犹豫地剪下头发，给了老大婆。老太婆把头发安在自己头上后说：“那个矮子把你丈夫变成了那只怪鸟。要使他恢复人形，你必须到森林里找到绿色的泉水并把泉水洒在鸟的头上。不过，要记住，这只能在月圆之夜做。如果他在一段时间内还保留着鸟的头，你别害怕。”
　　“他会永远是这样吗？”
　　“可以等到下一个圆月夜，再用绿泉的水喷洒他。可是，在这之前，千万不能让人看见他。”
　　“那么，绿泉在哪里？”
　　“沿着你家对面的小路走，一直到河边。那里有一个人在砍树，你可以求他用树干为你做一条独木船。假若你用金鸟同他交换，他就会答应。”
　　“那，我怎么赎回金鸟呢？”
　　“等到天黑，你再开船。一离开河岸，你就唱歌。这时，金鸟马上就会飞来，停在你的肩上。然后，你继续向前划，一直到天亮。那时，你会看见从山顶上流下来一条绿色的瀑布，那就是绿色的神泉……”
　　年轻的妇人按照老太婆的指点去办了。她把金鸟关在笼子里，带着到了河边。在那里，她遇见了用斧子在砍树的人。于是，她求他做一条独木船。
那人回答说，要是给他金鸟，他就干。妇人答应了。独木船一做好，她就上船了。她一面划船，一面唱起悦耳的歌曲。一会儿，金鸟飞回来了，停在她的肩上。那天晚上正是圆月之夜。到了清晨时分，她大声问道：“神泉在哪儿？”一个在河对岸看着她的小孩喊道：“就是那股从山上流下来的泉水。”
　　年轻的妇人下了船，用瓶子装了一点泉水。当她正要用泉水喷洒金鸟的头的时候，从森林里传来一阵响声。突然，那个捉鸟的人出现在她的面前，盯着她看。
　　“把金鸟给我。”他命令道。
　　妇人用哀求的口吻说：“我知道，那是我的丈夫，你把他变成了金鸟……”
　　“不对！你丈夫在家里等着你呢！不信，你回去就知道了。”
　　她一回到家，果真看见丈夫在门前磨刀。
　　“看见了吧！我没骗你。”捉鸟人说道。说完他便带着金鸟钻进树林消失了。年轻的妇人迎着丈夫跑去，不料，她丈夫突然不见。她大哭起来。
　　她又去面包树下找老太婆。老大婆还在那里编织漂亮的衣服。
　　“我丈夫在哪儿？”她问道。
　　“如果帮助了你找到他，你给我什么？”
　　“你要什么，我就给什么……”
　　“把你的右手砍下来给我……”
　　年轻的妇人拿起斧子，砍下了自己的右手，给了老太婆。老太婆把手安到了自己的断肢上，然后说：“捉鸟人欺骗了你。你刚才看见的不是你的丈夫。他又被带走了。不过，今天晚上我可以放他出来。早晨，你将听见他在房顶上的叫声。”
　　正是这样。清晨，传来了一阵令人心碎的叫声：“玛丽娅！我在这里！……”
　　一天晚上，圆月又出来了。年轻的妇人拿出盛神水的瓶于，在鸟的头上洒了几滴，一会儿，他丈夫肩膀以下恢复了人形，可是，头还是鸟的头。
　　“亲爱的！我的脸要恢复原形，还得等到下一个圆月。”
　　“没关系。我仍然像过去一样爱你。”她答道。
　　丈夫激动地看着自己的妻子。
　　“你的长辫子哪里去了？你美丽的手呢？”
　　“为了能找到你，我把它们给了别人。”
　　丈夫听了难过得直叹气。
　　他们忽然意识到，他不能让人看见，不能再去工作。他也不敢带着这张鸟的脸孔见人。他们还害怕再见到那个矮子，于是，决定逃跑。
　　他们走了好几天，到了河边。
　　“我们就在这里住下吧！这里有吃不完的鱼。”年轻的妇人说。
　　“好！就在这里等到下一个圆月之夜。我来用棕榈叶盖一间房子。”她丈夫说。
　　几天过去了。一天清晨，妻子又听见了金鸟的叫声：“玛丽娅！我在这里！……”
　　她听见了，紧张得心怦怦直跳，一下子就猜到了发生的事：丈夫不见了。
她跑出房门，看见捉鸟人走远了。从远处仍然传来“玛丽娅！我在这里！……”
的悲切叫声。
　　她决定再到面包树旁去找老太婆。她恳求老太婆说：“帮我找到丈夫吧！”
　　“可以，不过，你得把一只眼睛给我。”老太婆说。
　　年轻的妇人抠出自己一只眼睛给了老太婆。老太婆把眼睛放到了自己瞎了的眼眶里。
　　“今天晚上，我把金鸟放出来。他会回到家里。你给他洒上几滴神水，他就会恢复人形。”
　　晚上，她看见金鸟停在房顶上。当她正准备按照老太婆的指点去做时，捉鸟人突然出现了。他瞄准金鸟射了一箭，正中胸膛，把金鸟打死了。
　　妻子绝望地跑到面包树旁，找到了老太婆。
　　“假若这次我帮助了你，你给我什么？”
　　“要什么给什么！”年轻的妇人答道。
　　“把青春给我，你变成老太婆。”
　　年轻的妇人说，只要能使金鸟起死回生，她不惜任何代价。于是，老太婆朝她脸上吹了一口气，使她沉睡了过去。
　　她醒来后，老太婆对她说：“去！到河边去看看自己的模样。”
　　这个可怜的女子面对河水，看到自己变成了老太婆，而站在她后面的却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这就是面包树旁的那个老妇人，她说：“你快到绿泉去，把金鸟浸在泉水里……”
　　玛丽娅把神奇的草药涂在金鸟身上，防止腐烂。然后把死鸟藏在怀里。
她迈着艰辛的脚步，穿过树林，越过河流，走了许久许久，可是没有找到绿色的泉水。她实在走不动了，倒在地上，想站也站不起来……　　“我快死了！”她暗自地说。
　　这时，她突然感到有一股冰凉、湿润的东西流到脸上。这就是绿泉，她苦心寻觅的泉水就在旁边……。她用唯一的手从怀里把金鸟掏出来，放在泉水里。这时，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便出现在她的跟前。他悲伤地看着玛丽娅。
　　“一切都变了！”他双手捧着她的脸，大声喊道。
　　但是，这时，他听到背后有一个清脆的声音在快乐地呼唤他。一个年轻美丽的姑娘像是他的妻子：动人的黑眼睛，长长的辫子，纤细灵巧的双手。
他拉着姑娘的手。两人一起去寻找他们原来的茅屋了。
　　躺在泉水边的老太婆艰难地爬起来，开始在森林里蹒跚，一直走到巨大的面包树下。她靠着大树，用她的独手编织着衣服，用她的独眼观望着周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