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跑线

　　在离比尔科马约河很近的树林里。一天夜晚，传来一阵异常悲切的鸟鸣声，打破了树林里的寂静。这声音断断续续，很有节奏，犹如带着呜咽的哀求，又好像含着悲痛的忏悔。听了令人不寒而栗，仿佛是一场灾难的预兆。
　　有人说这是卡库依鸟的叫声。可是，谁也没捉到过这种鸟，连见也没有见过。据说，卡库依鸟白天隐藏在大树的枝叶中，晚上出来寻觅食物。为什么它叫卡库依呢？　　这里有个令人伤心的。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对年轻夫妇，不知道什么原因，背井离乡来到这里。他们在树林里搭起了孤零零的一间草屋。丈夫打猎捕鱼，妻子采集野果。他们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当孩子还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得恶性寒热死了。几年后，父亲也被毒蛇咬死。这样，兄妹俩从小就失去了父母，只能自力更生。
　　哥哥很快挑起了家庭的重担。他学会了像父亲一样打猎捕鱼而且还到处去采集野果。他性情温和，宽宏大量，会体贴人。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他同前来骚扰的野兽搏斗；每天外出寻觅够两个人吃的食物。他不会耕田，也不会饲养牲畜，但他是一个打猎的能手。每次外出狩猎，从不空手而归，至少也要带回几只野鸡。他还会追踪蜜蜂，很容易找到悬挂在树丛中或隐藏在树洞里的蜂窝，采集蜂蜜。
　　妹妹同哥哥完全不同。她倔强、任性，动不动就发火，对哥哥没有一点温情和挚爱。她很少离开草屋，整天呆在家里纺纱织布，裁剪衣服。她不喜欢同哥哥聊天。只要一张口，不是顶撞就是恶语责骂。
　　尽管如此，哥哥对妹妹仍然十分疼爱，关怀备至，不让妹妹干重体力活；尽量把草屋安置得舒适干净，使妹妹呆在家里感到方便。他对妹妹总是顺着、宠着，给她最鲜美的水果、最香甜的蜂蜜、最难得的鲜鱼和各种乌蛋。然而，妹妹的态度也使他内心感到痛苦和不安。妹妹怎么了？有什么办法使她变得稍微温存一点，给他以亲哥哥应有的尊重呢？可是，这个姑娘不但不改弦易辙，反而越来越粗暴，更加肆无忌惮，结果使哥哥痛苦得几乎到了绝望的地步。
　　一天，哥哥的运气不好。打猎回家很晚，两手空空，脚上鲜血直流，又累又饿。妹妹见他这个样子便冷言冷语，说他是废物，游手好闲。可是，哥哥连吵架的力气都没有，只向她要了一杯蜂蜜水解渴和一点治伤的药。妹妹把东西拿来以后，没有给哥哥，而是把水泼在地上，把药扔进了火炉。哥哥默默地忍受了这场恶作剧，蜷曲着疲惫的身躯，蹲在草房的角落里。第二天，妹妹还不死心，等哥哥在炉子上做好早饭，拿出来准备吃的时候，便端起锅子，把饭菜泼到门外的草地上。这时，哥哥觉得，不能再忍受下去了，便决心逃走，离她远远的。可是，怎么办呢？如果仅仅是离家出走，妹妹仍然可以随着足迹跟踪而来，迟早能找到他。杀人灭口？不行，因为她毕竟是亲妹妹。想来想去，哥哥想出了一个简单而又可行的办法。
　　他在森林深处找到了一个穆鲁蜂的蜂窝，穆鲁蜂很小，总在大树顶梢上筑窝。它的刺很尖，蜇人很厉害，可是，蜂蜜异常味美可口。蜂蜜在树顶上，一定要有人帮忙才能摘取。妹妹最喜欢吃穆鲁蜂蜜。她被哥哥说服后决定一起去采蜂蜜。
　　兄妹二人走了许久，进入了森林深处。到了预定地方一看：树高参天，蜂窝悬挂在最高的树枝上，很难采摘。哥哥犹豫起来，觉得树太高，爬不上去，想打退堂鼓。可是，这个平时总是顶撞哥哥、固执己见的妹妹说，不取到蜂窝，就不离开大树。假若哥哥害怕树高，她就一人上树。
　　“妹妹，不行！我不能让你一人上树。既然这样，咱们就一起上树，互相帮助。”哥哥说道。
　　妹妹同意了，于是先上了树。这棵大树真难爬。枝杈之间距离很大，没有人帮忙，简直无法攀登。他们俩快接近蜂窝时，哥哥说，必须把头包起来，以防蜂蜇，因为穆鲁蜂很小，一群有千万只，蜇人很凶，几天都不消肿。妹妹脱下围裙，包了头。她等待哥哥教她怎么摘取蜂窝，可是，等啊等啊，哥哥总不言语。
　　“哥哥！我怎么摘呀！”妹妹问道，但得不到回应。
　　“哥哥！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妹妹不耐烦地问。
　　还是得不到哥哥的回答。她害怕了，便解开围裙，这才发现哥哥不见了。
再往树下一望，好像有一个人影子跑过去，躲进了密林。这时，穆鲁蜂突然向她袭来。可怜的妹妹想往下爬，可是树杈没有了，全被哥哥在下树时砍掉了，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树干。姑娘在树上，一面呜咽，一面绝望地哀求：“哥哥！你别走！呆在我身边，我不能没有你。”可是，她的嗓子像被什么东西堵塞了似的，只说出了“卡库依，杜拉依……”两句话，在克丘亚语中，意思是“哥哥！你别走！”可是，哥哥连影子也看不见姑娘独自留在树梢上，下面是一望无际的莽莽森林。疯狂的穆鲁蜂不停地蜇她的脸、手和脚。她已经麻木了，一心想着她的哀求可能会传到哥哥的耳朵里：“卡库依，杜拉依……”
　　太阳落山了，夜色渐渐地吞没了整个森林，姑娘被遗弃在这孤零零的树上。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哥哥，她不甘心从此失去了他。于是，她抓住树枝，有节奏地喊了下去：“卡库依，杜拉依……卡库依，杜拉依……”声调委婉凄凉。
　　夜深了，姑娘恳求森林之神把她变成一只鸟，好飞去寻找哥哥。神仙显了灵，于是，她的脚变成了爪子，胳膊变成翅膀，脸上长出尖嘴，浑身披上了密密的羽毛。她飞了起来，可是，任凭她怎么努力也飞不远，只能从一棵树飞到另一棵树上，悲切地呼唤着哥哥：“卡库依，杜拉依……”